老齐

早上的时间，那才真叫一寸光阴一寸金哪。

学校要求学生七点四十以前到校，可儿六点五十才起床，起床以后的一系列动作又慢，迟到一分钟还就急得不行……为了保证她按时出勤，一家三口像屁股上装了发动机，忙得一早上前窜后跳。

从我家到学校要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早上七点钟以后，行人不能横穿马路，必须走旁边的地铁通道。这就意味着我们要从地铁的北口哒哒哒哒地一路冲下去，穿过通道以后再从南口吭哧吭哧地爬上来——乖乖，抛开多消耗的体力不算，时间上起码要多花两分钟。

可是这两分钟，常常就是区分迟到与全勤的分水岭啊！

于是我开始打算弹性地遵守交通法规，计划是尾随在其他行人的身后从马路穿过去，送完可儿之后再老老实实从地铁南口进通道走回来。

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很痛苦，可儿和她爸双双反对，我自己也心虚，生怕大警察或是二警察（交通协管员）拦住我，急赤白脸地数落几句，或是请我念念旁边那块写着“行人请走地铁通道” 的广告牌。可是出乎意料地，二警察非但没有任何刁难，反而关照着我们安全地顺利前行，大警察也对一帮违章的行人视而不见，索性把身子转向了一边。

哇塞！一股暖流啊，涌上了我的心头——这个路口的列位警察（不分大、二），太可爱了！

从此开始有恃无恐地横穿马路，而且没过几天，就跟负责北边路口的交通协管员混熟了。

混熟的起因还是可儿。那位协管员喜欢孩子，每到我们经过路口的时候都要和可儿打招呼，遇上等红灯的时候还要聊几句。一来二去的，我也跟他熟了起来，知道他姓齐，以前在一个工厂里工作，后来因为厂子不景气下了岗，到这来当交通协管员。

老齐挺乐呵，虽然风吹日晒地站一天马路很辛苦，收入却只有六百块钱，可他很知足：“行啊，给六百就比没有强。咱都这岁数了，也不好找工作。还能干什么呀，您说是吧？。”

“您多大岁数啊？”我看他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估计他怎么也得有五十四五了。

“我四十六。显老是吧？操心哪！儿子上高中，整天这费那费地交，天天不够打点他的，还得养着老爷子。”

“那你家老爷子有劳保吗？”

“没——有。”他拉着长声，脸上还是笑眯眯的。“我爸那是‘青春献给厂，老了没人养，回家找儿女，儿女都下岗’。呵呵，没辙。”

绿灯亮了，我急着往前走，心里想：这样的家境，搁谁都得操心。

操心归操心，老齐的脾气却总是那么好。车水马龙的街上，他从来不急不躁，整天慈眉善目的维持秩序，小旗儿摇得贼帅，小哨儿吹得脆响。

后来，他被调到了南边路口，因为中间隔着自行车道，跟他说话的机会明显减少了。可他每次看见可儿过来，必定是老远就招呼，有时候还利用手中的职权，给我们谋一点小小的私利：小旗儿一点、小哨儿一吹，西边过来准备右转的机动车，便像看见指挥棒的乐队一样，齐刷刷地停下来。他甩甩头，示意我们先过，还得意地朝可儿笑笑，说：“叫他们等会儿！谁让他们带轱辘的，对吧闺女？”

“闺女”也笑了，一边过马路一边说着“谢谢大大”，他摇头说声“不——客气！”，一直望着可儿过了马路走进地铁通道，晒得通红的脸上笑开了花。

                                                （文/ 阿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