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问题”的钟羽（中）

我听了心里一沉：原来如此。

钟羽告诉可儿，爸爸妈妈离婚以后，她跟爸爸一起过。爸爸忙得没时间照顾她，就让她上管理班，放学以后去奶奶家。奶奶家人多，有爷爷奶奶、叔叔婶婶，还有一个小弟弟。小弟弟特别任性，脾气也特别大，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没一个他不敢打的。可就是这样大家也都喜欢他，全家人都围着他一个人转，什么都听他的。有时候她被弟弟欺负了，就去告诉奶奶，可奶奶不是假装没听见就是说弟弟还小，她是姐姐应该让着他。

“明明是我有理的事，凭什么我就应该让着他？我怎么那么倒霉啊？我受了气没人管，婶婶还说我爱告状，说我有事没事地跑到奶奶那说弟弟的坏话，反过来还说弟弟受了委屈。我说不过她，就会哭，一边哭一边想：都来欺负我，不就是因为我妈不在吗？我妈要是也在这，谁敢对我这样！”

在孩子的眼里，妈妈就是自己身边的一把大伞，什么风雨都能遮挡，什么事情都能依靠。可是钟羽的妈妈不在，她的伞被风吹走了，不知道最后会落在哪儿。

星期五，学校只上半天课，所有的孩子都不上管理班，全部在十一点半接走。只有在这一天，我才能看见钟羽，她站在一群孩子当中，排队坐班车去上少年宫的兴趣班。少年宫离她爸上班的地方不远，下课以后她爸正好下班接她回家。钟羽见到我时，脸上会露出腼腆的笑容，但她从不直接跟我说话，一双大眼睛望着我，嘴上却大声喊着可儿。

一天课间，她大概是又想妈妈了，拉着可儿走到操场边，说了好多话。“你多好啊，天天跟你妈说说笑笑的，还能跟妈妈拉着手回家。我妈一个月才来看我一次，见了面还愁眉苦脸地，没意思。”可儿问她：“那你妈妈现在住哪儿啊？”钟羽说：“没准儿。我妈跟我爸离婚的时候，也没拿走多少钱，她出去了也买不起房子，有时住亲戚家，有时住朋友家，逮哪住哪。我觉得我妈挺可怜，我爸也挺可怜，他都不敢给我开家长会！他说开家长会的时候他心里难受，一看见别人的妈妈他就想我妈，所以每次开家长会都是我妈来。”

我听着这些话，心像被一只大手揪着一样疼。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原本应该像在原野上撒欢儿的小鹿一样地快乐、单纯，可钟羽的心里却要装着这么重的心事。做父母的在决定分手之前，有没有想过孩子的感受，为什么要让无辜的小生命承受这么大的变故啊?

我不能去找钟羽的父母，谴责人家为什么要离婚，我只能告诉可儿：爸爸妈妈分手、身边又经常没有人陪伴的孩子，很容易变得孤僻，不合群，严重的还会故意去犯一些错误吸引别人注意，这其实是她渴望被人关心、被人宠爱的表现。所以钟羽淘气、不听话也不全是她的错。“难得她把你当朋友，你一定得对她好点，尽量帮帮她。只要她有一点进步，你就可以使劲地夸她，这样她慢慢就会变得自信，就会越来越向好的方向发展。不过你记住：千万别对她说可怜之类的话，那样会伤了她的自尊心。”

可儿虽然对我说的话似懂非懂，可还是尽力去做了——一方面，钟羽对她的友谊有了加倍的回馈，她不再担心自己是“自作多情”，另一方面，我和老师对她帮助钟羽的做法给予了很多的鼓励，她碍于面子也不好意思中途放手。

可是平心而论，这一切能起多大的作用呢？一个孩子心灵上的孤独是刻骨的，妈妈的作用，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可儿能做的，不过是替她往伤口上吹几口气，虽然可以给她一点温暖和安慰，可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钟羽的纪律和成绩逐渐有了一点好转，不过还是很自闭，很少主动去跟大家一起玩儿，出来进去只认可儿一个人。钟羽对可儿很仗义，因为担心可儿会受人欺负，连她上厕所都守在门口，弄得可儿哭笑不得。同学跟可儿开玩笑，她有时候也会站出来给人家一点警告，像一只竖起羽毛随时准备开战的小公鸡。

不久，一年一度的学生体检开始了。校医告诉班主任，钟羽的血色素很低，她得了贫血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