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的故事2

作者：皇帝不称朕

我在键盘上敲出很大声响，以使我从尴尬中迅速脱身，同时避免他们提及事先议定的惩罚条款：“女人来了！”我打出这几个字。其实我还没想好说什么，这4个字不过是一碗狗血，触目惊心，好助我脱身。这是从条件反射的深处涌起的一种本能，我为之自豪，亦不免怀疑，是否因此我注定不能成为伟大人物？

我真是个文人，至今还脱不掉伟大情结，尽管我自认为早参透了伟大的本质。

我写下“女人来了”，仿佛真有一个裸体女郎跳进舞池，讨论组里立即集聚了热情和催促。“来点火辣的”，“要写实”，“大尺度，要得”！他们的头像快乐地跳跃，而屋里格外的安静。只有土多说了一句：“快点，帐先记上。”我吐吐舌头，这家伙一直这么精于算计，难怪90年代的下海潮，他是大学同班中第一个练摊的同学。

土不是个小气的人，他的精明可能源自生养他的故乡水土，他是浙江义乌人，如今在上海做生意，具有天生的生意人的血统。他不是大老板，但他是多大老板我也说不清楚，我们同学之间从不谈“事业”。你开的名牌车与常去的欧美名胜或者养的名种犬和人有关系吗？没有。那好，请收起来，不要提！

这个“规矩"不是谁立的一一尽管火这个老愤青时常无情地嘲笑和攻击与之相反的那些现象，就像他是一个受害人律师，虽然他是个律师一一它来自黙契，没有这点默契我们不会保持那么久的同学友谊：从丰华正茂的青年到开始出现各种生理心理问题的中年。但是，事业有成无成，需要自己说吗？不需要。

好比我这个苦逼的作家，自视为作家，可别人都当我是写手，不是王朔那样自称的码字写手，而是最苦而逼之的网络写手。每年作家富豪榜都高列着好几位千万级的网络作家，好像钱就像一嘴络腮胡子，不会浇水施肥，照样噌噌往外长；天可怜见，我每天敲碎键盘、两手抽筋、双眼发花，也只……唉，不说啦！

我不得意，便从无知趣味低下的读者，到靠几篇骚文骗取点击率的热门作者，我骂了个遍。但一般我不和火律师一起骂，火律师也从不主动找金作家一起骂，我们各说各话，因为我们一旦共鸣起来，等于在面前放面镜子，看到不得意的自己。那感觉并不好，所以我们都假装对对方的怒气或正气不感兴趣。

“我们不要听你的手在被子里进进出出。”木说。

有他在场总能显出他来，好像他还是那个激情四射的校辩论队的一号辩手。

“我们说好了的，我们要赤裸裸的——真理！是不是？”

其他人都附合点“赞”，而水再次打出那句话：“是这个理,我严重同意！！”好像为与“严重”二字相配，他的感叹号都是一双。

木的慷慨陈辞、伪戴民意，一直让人觉得他是从政的料子；而水为人卑恭，毫无主见，到哪儿都不显山露水，给人的印象就是个影子，影子本就虚幻无根，不是他不显露，而是压根就没有。我们从未想过水会做什么，但当我们知道他当了一个县局的副书记，还是略觉吃惊。而当年的大政治家木，现如今还只是个小职员。

我更没想到的是，是水提出来：“咱们兄弟聊聊女人吧。”他说：“20多年了，哥几个多多少少，各方面都有一些积累，聊什么有意思呢？我看只有女人才聊得拢。”他像做报告一般，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把我们逐个打量。“好比金和土，一个文人，一个老板，到底是聊文呢还是聊钱？不如聊色，聊女娃！”

水讲话有2个明显特点，一是眼睛看每个听众，又每个人都似乎没看；一是喜欢下结论，自作主张以为大家都必然接受的结论。我们想，这可能是官员生涯带给他的改变吧！过去他可只是一个随人脚后跟的影子，尽管他在我们几个兄弟中是年纪最大的。

水怕有40了吧？他办“三六”是哪一年？他请了客,我们都去了的。

当时他还特别不好意思，不停对我们报歉：“对不住,劳你们大驾了！”他把我们安排住进县城最好的宾馆，一人一间标准间，完全不必要，只是在我们的要求下，才改为两人一间；但他坚决拒绝了我们的红包，不停地说：“不为这个，不为这个！”

生日宴那天，我们开眼了，赴宴的来了几百人，席开了数十桌，热闹非常！当水操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发表致词时，神采飞扬，在热烈气场的烘托下，一位事业有成的青年才俊形象脱脱而出一一水的外貌比实际年纪要大许多，然而彼情彼景之下，他确乎是一位年轻人。

他的夫人，一个气势和体格均庞大的中年妇女，怎么说呢？她和火站一起就像项羽虞姬的性别交换版。恕我毒舌！可我当时就蹦出这个念头。

所以当火提出聊女人时，我登时想到他那位伟岸的夫人，不禁笑道：“嫂夫人家教太严，您老这趟是受不了压迫，起义反出来的吧！”火嘿嘿笑了一下，目光闪烁。不知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失言了，但我没怎么在意，因为我是乱说话惯了的。

火的提议立刻得到木的附议，他是个有创意的人，马上想出一个点子。木充满活力，脑袋里像装了个马达，总能源源不断产出点子，让我想到一头产奶充沛的母牛。我想木这样一个想象丰富的人，能否成为一个好作家？我问过他：“木兄要与我同行，我只好告隐江湖了。”说时呵呵傻笑了一下，略觉欠然，意失。木哈哈大笑，用他鄂西方言说：“老子只会日古凉儿（意不正经），文章是写不来的！我连手机短信都不写的，直接话。”

木的话我半信半疑，因为他显然是个打字快手，在讨论组里就他话唠，字一写一大排，像一堵堵矮墙，砌满半屏视窗；况且是他接着水“聊聊女人”的建议，迅速深化发挥，提出：大家不要面对面，用嘴聊，那样聊不深，聊不真，不如建一个临时讨论群，专聊我们爱过烦过恨过的女人。好不好？这一次，大家心悦诚服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