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神见证，那帮疯精灵是正在糟蹋食物吗？”

 

Arahad之子Araval从自己的餐盘中抬起头，顺着同伴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空中有东西在飞来投去。从形状声音和精灵们的隐约笑语听来，确实象是正用食物相互打闹，虽然他和同桌的长湖人同伴一样，都无法看得或听得太清楚。

 

这一群长湖镇家族首领们的随从，所坐的长桌就在首席高台之下，与宽敞大厅里的其它长桌平行，甚至还高一些。看上去是很受尊重的位置，但不知是布置摆设的原因还是别的，这些人类所能看清的精灵面容，只有高台首席上的国王顾问们，以及与他们紧邻的一桌饮宴者——全都是剽悍强健的男精灵，从锐利眼神、劲装结束及简洁谈吐听来，不难猜到这些全是森林王国的资深战士。

 

隔过这桌战士再往大厅深处看，一重重雕刻精美、缠绕着藤蔓枝叶的石柱之间，如繁星般闪亮的吊灯与立灯上下辉映，高大茂盛的植物盆景疏密有致点缀在众多长桌旁，手托酒水食物的侍从身影来回穿梭。Araval的眼力在人类种族当中无疑算得上等，他可以看到不少苗条的女性轮廓，甚至能听到疑似小精灵的清脆稚嫩的笑声，他估计此刻在这座大厅里参加宴会的精灵数量就已经超过Imladris的居民总和。

 

只是，仅一桌之隔，那一边的场景总是在影影绰绰地流动。空气中象是有一面无形的帷幕，礼貌而不着痕迹地，将他们这些人类与大部分天父首生子隔离开来。 

 

作为在大海之东“最后之家”长大的人皇血脉继承者，Araval对精灵们这种普遍抱有的隐匿隔离倾向并不陌生。Imladris本身就是一处隐密之地，凡俗人等不得摸其门路而入。但是，这片大陆上的任何非黑暗种族，只要机缘巧合走了进去，就总是能得到Lord Elrond热情坦诚的款待。

 

而不象森林精灵这样，表面上是融洽无间地坐在一起饮酒欢宴，却又以毫无疑问掺杂了魔法的方式，造出冷淡疏离的保护性屏障。

 

大厅里的光线很明亮，数不清多少琥珀吊灯自高远穹顶上垂下，高矮错落，分布有致，组成的闪光画面让Araval感觉很眼熟，仰望一会儿，才恍然发觉这些灯火就是按星空的方位布置的，几个常见星座都清晰可见。最明亮的七颗大星“Valar镰刀”之下，就是主席台，而七星之首的那盏大吊灯，正悬在森林精灵国王耀眼的金发银冠之上。

 

Araval初次到长湖镇不久，就听人说过，要想见到King Thranduil并不算很困难，毕竟长湖镇与精灵王宫之间有紧密固定的贸易往来，人员交流也是其中必不可少的部分。相信了这种说法，他才投身为镇长家族效力，如今已经快满两年，终于第一次进入森林王宫，并在欢迎晚宴上见到了这片大陆上仅存的一位ElvenKing。

 

高台上那一团金色光辉映入眼帘时，Araval恍惚间还以为是自己所熟悉的Lord  Glorfindel来到了此地。那传奇的精灵战士曾在Imladris亲自教导Araval兄弟学武，待他们亲切友善又轻松快乐。

 

但这错觉只出现了一瞬间。虽然两位远古精灵都有一头金色长发、高度异于常态的挺拔身材与英俊得超出想象的脸庞，但气质迥然不同。转生的金花领主全身笼罩仙境圣光，纯净而炽烈，森林精灵王的光芒却冷硬如白金月雪，也象被冬日镀上淡金色泽的千里冰原。他站立在高台上，明明是在接受客人的依次问候并邀请入席，那王冠束发、持杖而立的身姿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身为镇长的众多护卫之一，Araval并无资格上前去接近精灵王。他只能与同伴坐在台下长桌边吃喝聊天，低声议论一路见闻。那一声含着怒意的讶异低喊响起时，身边的同伴正愁眉诉说着自己小女儿的病情：

 

“……她一直发热流汗，头疼得很，说是闭上眼睛就有一团火在烧她，所以也不愿意睡。家里只有糙麦粥给她喝，咽不下去，我想找点蜂蜜，可店里贵得……希望这趟回去拿到工钱，能买点好吃的给她……”

 

“日神见证，那帮疯精灵是正在糟蹋食物吗？”

 

一嗓子出来，桌边所有长湖人都抬头向大厅里望去。交换低语确认此事为实后，连Araval心头都禁不住泛上怒气。他在长湖镇的大街小巷游荡了快两年，已经见惯了衣不蔽体的残疾乞丐、衰弱等死的老人和嗷嗷待哺的孩童。仅两三日路程之隔，这边王宫里却在酒池肉林地尽情享用恣费。也难怪长湖人对森林精灵的敌意憎恨越来越深重。

 

似乎是觉察到人类餐桌上的气氛变化，相邻那一桌精灵战士也都扭头看过来，一张张清秀脸庞上泛起戒备神色。Araval听到几句辛达语的低喃，不外乎是“怎么回事”“保持警惕”之类。这些精灵大概认为没人能听懂他们的语言，有一个笑着又说了一句，声音稍大些：

 

“放心吧，自从Borin蒙冤惨死以后，我就学会了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密切注意这些人类的行动，以免‘被误杀’。”

 

他应该指的是上年那位在森林西入口战斗中死去的精灵，Araval想，看来那件事使得森林精灵对于长湖人的好感也绝不多于长湖人对他们的。

 

身边有个黑影晃动，同伴停止交谈，在长凳上挪了个空位出来。短发的镇长竞选人Galvorn在桌边坐下，向刚刚在谈论女儿病情的护卫打招呼：

 

“好多天没见了，Ibun，你女儿有没有好些？”

 

对方向他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上回你帮忙找去的Fuinur法师为她治疗以后，她感觉好多了，这次我离家，她都能起床送到门外了。”

 

“Fuinur法师真是日神派来拯救Esgaroth人苦难的，”旁边另一个护卫插嘴，“我的一个邻居也受过他的治疗，病情明显有起色。这样的大法师你能从东方再多请些来该多好，Galvorn！”

 

镇长竞选人露出温和而疲惫的笑容，一边解释“Fuinur法师是经过多年侍奉修炼才有这样的能力这种人并不多”，同坐的护卫侍从们一边主动为他斟酒切肉送到面前。其实Galvorn之前一直坐在高台首席上，虽然位列长湖家族首领们的末端，但毕竟算是有幸与精灵国王贵族同席的贵宾，那桌上的食物酒饮只有更加丰盛。不过台下这些地位低微的长湖平民们似乎并没在意，很自然地将他视为了自己群体中的一员，殷切地欢迎照顾着他。

 

单从外表来看，Galvorn也更接近台下仆从侍役们。按照这一带通行的礼节，他还是为晚宴更换了较为正式整洁的衣服，光脚上还套了双鞋子——用粗绳打成的麻鞋，和身上刚过膝的半长麻布袍、旧裹腿一样，都是用未经染色的最为廉价的材料制成。瘦骨嶙峋的双手推拒开酒杯、盛肉的盘子，只接受了一块粗面包，就着一杯清水慢慢咽下。Araval注意到他左手背上有一个不大的纹身图案，象是个简笔粗绘的太阳，应该也是这位镇长竞选人浑身上下唯一的装饰了。

 

这个太阳纹身在长湖镇里非常流行，算是笃信“日神”的标志，此刻坐在桌边的汉子们就有一半以上都纹了。Araval默默打量着身边的镇长竞选人，看他大把抓面包、送到嘴边咬嚼的姿势，一个受过餐桌礼仪教育的人一眼就能判断此人出身低微、属于下等阶层。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Galvorn从未试图掩饰自己的出身，长湖镇里人人皆知，他母亲是一个曾经小有艳名的妓女，他的生父则大概是个过路的佣兵或商人，他生在镇里一家妓院破旧的阁楼上，会走路之前就会打架，会说话之前就会骂人。象那个阶层的所有男性一样，他从跑腿传话、沿街叫卖、小偷小摸、坑蒙拐骗、吃喝嫖赌到练出一身野路子打斗本事，顺理成章当上了佣兵护卫，赚过几回大钱，甚至娶了一个老婆，然后，一次酒醉打死了有势力的人，由此全家横死，只剩他自己跟一个过路商团逃往遥远东方。

 

让镇民没想到的是，十年之后，Galvorn又回来了，而且洗心革面，再世为人。他投案自首，裸身在公所广场上做苦役忏悔，朴素虔信的姿态赢得了广泛同情。他自东方带入长湖镇的新奇事物、技艺、宗教、法术也慢慢受到欢迎，他竭力救贫济苦、广扬慈善的行为更大受好评，直至被汹涌民意推举为下任镇长竞选人。在目前活着的长湖人的记忆中，这还是唯一一个真正出身贫苦、毫无七大家族背景的镇长竞选人呢。

 

若Araval打算在长湖镇留居，他想自己也会选Galvorn当下任镇长。在这灰暗绝望的年头里，仁爱坚毅的平民英雄比坐吃山空的老富商更能给人以希望和信心。显然这股思潮影响的范围并不止于镇上的平民下等阶层，就在晚宴开始前，负责保管队伍刀剑的Araval去给老镇长送他要在宴会上佩带的华丽细剑，刚走近贵宾客房更衣室，他听到老镇长与另一名男子交谈的声音：

 

“……你不能再拖下去了，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森林险恶，到处都是致命陷阱，一两个人在路上失踪死掉很正常，这是在他夺权之前除掉他的最好时机……”

 

“如果他和我们在一起时出了意外，无论什么借口，百姓都不会接受，那只会让暴风雨来得更早更猛烈。我更关心你在湖东岸弄的那些船坞……”老镇长Tolt一眼看到走进来送剑的Araval，立刻闭上嘴，同时示意站在他身边的鬈发黑肤男子也别说了。

 

这名叫Ulwarth的首领，自己家族虽然是镇上七大家族中根基最浅、财富最少的一个，但他娶了老镇长的女儿，联合两大家族之势，被视为岳父之后的镇长有力竞争者。Galvorn的出现对他形成了巨大的威胁，所以Araval对刚才听到的对话内容毫不惊异。

他略微烦恼的，是要不要提醒Galvorn注意提防那翁婿俩，甚至是提防这个来精灵王宫的长湖团队中的所有人。

 

以他与这平民竞选人的有限接触来看，佣兵出身的Galvorn武艺不错，与人光天化日下一对一交手足可自保，可要在遮天蔽日的阴暗大森林里遭人暗算，就很难说了。另一方面，老镇长Tolt性情温和，自一年多前注意到 Araval的超卓剑术与自爱自重作风后，一直很器重他，虽然还到不了“引为心腹”的程度，毕竟也将他拔擢为内院护卫，待遇远超一般佣兵。不管怎么说，Araval也算是发下过为Viruvor家族首领效力的誓言，他不愿随便做出对这老人有损伤的事。

 

所以当Galvorn在长桌上简单饮食，与左右同伴随意交谈期间，他几次欲言又止，思考合适的辞令。他的坐位离Galvorn很近，不太自然的举动最终是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主动询问：

 

“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Master Neithan？”

 

“Neithan”是Araval多年前开始在这一带活动时给自己取的化名，至今还用着。注视对方的深色瞳孔，他选择了较迂回的谈话开端：

 

“关于降低通行许可费用和开放伐木权的事，不知道精灵王有没有答应我们？”

 

这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人人皆知，话问出来，桌上长湖人全都凑耳过来听。Galvorn脸色沉黯：

 

“我想正式的结果应该由镇长大人通知大家，但是反正这事也保密不了。据我所知，没有，精灵王在这两方面坚决不肯让步。”

 

失望愤慨的嗡嗡声四起，几个护卫拍打桌面表示不满。Araval倒是声色不动，继续追问：

 

“那么对于长湖人如今的贫病苦难，森林精灵就拒绝给予任何帮助吗？”

 

“嗯，”镇长竞选人神色间有些勉强，慢吞吞地吐出：“精灵王同意给我们一些药材和粮食作为援助。”

 

这话说得音调低沉，四下里又是人声吵杂，座位较远的长湖人都在相互探问、感慨、唾骂刚才那“精灵王拒绝帮助我们”的消息，听到这一句的只有坐在Galvorn两边和对面的三四人而已。Araval眉头微皱，向前探身，离Galvorn更近些，确保他能听清自己的话：

 

“如果精灵王给我们援助物资，Master Galvorn，我个人发自内心地建议，由您亲自押送，率先返回镇里，去尽快把药材粮食分发到需要它们的人手上。您知道这年头不太平，无论是走森林道路还是水路，请密切注意安全，时刻提高警惕，确保人货平安。”

 

深色眼睛若有了悟地闪动了一下，短发男子笑了：

 

“我知道你是好意，Neithan，可是恐怕得叫你失望了。精灵们说他们调配物资需要时间，要等我们返回镇上以后，才能派船把东西送过去。当然，你也知道，会直接送进那些家族的仓库，由镇长大人他们处置，我是绝对插不进手的。”

 

竟然如此，Araval懊恼地想。他虽然不知道King Thranduil同意拨付的援助物资有多少，但从这两年听说以及他亲眼目睹精灵王宫的宏伟程度来推算，这里一定有大量的现货存储。如果精灵们抓紧时间提高效率，他想一两天内装船发货是完全可以的，但是话又说回来，挨饿受冻、遭受病痛折磨的又不是他们的同胞，向来轻松惯了的精灵有什么理由给自己增加压力？

 

忍不住又扭脸过去，遥遥注视高台上的森林精灵王。他坐的位置不错，能够清楚地看到坐在一长列饮宴者之首的金发王者。时值初秋，王冠上的红叶浆果，与宝光闪烁的手指中挟持的那杯葡萄酒，共同在一片银金色光芒中点缀出醒目血色。

 

精灵王正在倾听身边老镇长的诉说，浓眉微蹙，睫毛半垂，水晶灯投下的光线将他半边侧颜没入阴影，也勾勒强调出英挺的轮廓线条。即使是从小在“最后之家”Imladris长大的西方皇位继承人，也不得不承认，这“the last ElvenKing”的美貌确实在首生子当中也罕有比匹。只是，与之相配的还有他的冷酷程度吧——从人类盟友们进入宴会厅至今，金发精灵王始终是一副淡然恒定的表情，没流露过任何情绪。

 

大概是他盯着Thranduil注视不放的时间太久了，那敏锐的精灵目光转而扫视台下大宴会厅，精准地定位在Araval脸上，四目瞬间交汇。

 

浓眉一挑，游侠护卫觉得自己看到那张英俊脸庞上滑过了一个玩味的表情。但是会吗？他知道自己成年后曾多次被族人及Imladris精灵称赞为“继承了Isildur的外貌”，有时候他对镜看自己的垂肩黑发和深邃五官，确实也和壁画上那砍下魔君手指的人类王子十分肖似，但他现在身穿长湖镇Viruvor家族的紫色葡萄纹护卫制服，又坐在一群喧闹的北方人中间，若能一眼看穿他的真正身份，这精灵王的神力也未免太强大了。

 

Thranduil或许真的很熟悉Isildur，人类王位继承者想起来。两千多年前，这永生的精灵曾与他的祖先一起奋战了七年，而且之后Isildur在雾山以东遭袭身死失去the one ring时，据说也是在Thranduil的领地附近，还曾试图向这精灵王求救。甚至Isildur之所以会大意遭袭，也跟Thranduil不无关系。“Isildur选择那条道路，是因为他知道不久前，Thranduil刚从那里经过，带着他只剩原来军队三分之一数量的残兵，一路北上，旅途平安，”给他讲述这个故事的老族人叹着气，不无辛酸怨怼，“他却不知道那附近效忠Sauron的半兽人，可以放过森林精灵，却把悲惨生命中所有剩余的憎恨恶毒，全部用来追杀他了。”

 

高台上的精灵王侧过头，向坐在身边的老镇长问了一句什么，下巴又向Araval的方向点了一下。老镇长也顺着他示意看过来，嘴巴嗫动着回答了一堆话。黑发游侠不觉屏住呼吸，暗自揣测他们是否是在谈论他呢？难道他投身长湖镇效力近两年的目标，就要达到了？

 

可此后精灵王没再做任何疑似与他有关的表示，直接回过脸去和自己的女内政顾问谈话了。Araval又等了一阵，确定这是徒劳无功的，心头涌上希望失落之后的浓重抑郁感，一时只觉大厅内气闷无比，实在呆不下去了。

 

一桌之隔的精灵那边，音乐舞蹈笑闹还在持续。长湖人已经有不少离席，镇长竞选人Galvorn还坐在长凳上与同伴们安详交谈，Araval向他打个招呼，也起身离席，从最近的一道门洞走出宴会大厅，深吸一口气，决定走到王宫外面去吹吹风。

 

他们这些异族来客都被安排在石堡王宫一翼的客房里。和宴会厅的情形一样，乍看之下与王宫其它部分连通无碍，但是Araval发现自己在这些错综复杂的巨大回廊走道里，能够踏步其上的廊道，一路上除了个别守卫点的卫士，以及那几个负责照顾客人的侍从之外，看不到任何一个无关的精灵。偶尔走过多重楼阁桥梁，透过空旷幽暗的空间，能看见上下不远处的廊道平台上有些纤细轻盈的身影在走动，但要过去打招呼是不用妄想的。

 

泉水的喷涌流动、瀑布的响亮飞溅、精灵们的明澈欢笑与甜美歌声倒是一直或近或远地充溢在这迷幻空濛之中，也给了Araval一点安慰，让他确认自己真的是身处善良优雅的天父首生子领地。缘着水流与天光所指示的方向，又向经过的精灵侍从问了路，他沿着一条巨大树根，蜿蜒曲折地接近王宫大门。出了门，再走过那条大石桥，他应该就可以置身于满天星光的初秋凉夜当中了。

 

跟他抱有同样渴望的还有别人，他注意到。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他就看到两个精灵门卫中间站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以辛达语与门卫之一交涉，两人的声音都不低，远远的就能听到：

 

“……可是我的朋友一家已经出去了，他们在河边唱歌，我不会乱跑，我只是去加入他们！”

 

“抱歉啊，你知道禁令的，入夜后没有成年精灵陪同，你不可以独身出宫。”

 

那是个未成年的小精灵，Araval突然认知到了这一点，瞬间被震撼了。理论上他当然知道精灵们也象人类一样是由婴儿长大成年的，但是Imladris已经一千多年没有精灵出生，他在Lothlórien和Grey Havens也只见过历经千百年风霜岁月的成年首生子。他们当中的一些，依然会不时露出孩子似的轻松欢悦，但那些俊美光洁的脸容上，也全都以天父垂怜的方式铭刻着抛甩不掉的沉重永生印记。

 

而不象前方不远处站立着的那个小家伙，明显还没开始或刚开始青春期发育，瘦瘦小小的，声音也是稚嫩清亮的童声。挡在他身前的卫士高大身躯转了一下，让大门外的星月光辉漏进一线，照亮了孩子刚垂到肩膀的头发。

 

泛着淡金色柔和光芒的头发。

 

Dúnedan游侠再次悚然。这片大陆上的金发精灵本已不多见，这次来前他又在养父的大图书馆里做足了功课，以及，加上到长湖镇之后的刻意打听，都告知他相同的讯息：林地王国里数量众多的Silvan精灵绝大多数都是深发色，已知唯一拥有金色头发的，只有他们的国王King Thranduil.

 

他不觉向前移动脚步，想把这金发的精灵孩童看得更清楚些。但这样一来，门前那三个本来沉浸在争执当中的精灵都注意到了他的接近。刚才与孩子对话的卫士顺手一扯，将少年拢在自己臂弯后，用身体挡住他，换了通用语礼貌招呼：

 

“晚上好。要出去吗，先生？”

 

“呃……是的，”Araval有点暗悔自己的冲动，“我想去欣赏森林的夜晚。”

 

“注意安全，有危险请呼叫我们。”卫士往门边一让，没有刁难他的意思，不过也摆明了“送客快走”的姿态。快要错身而过，Araval忍不住又盯着卫士身后那少年看。这孩子被粗鲁地拉扯藏匿时，倒没有什么反抗不情愿动作，不过这时也从卫士身后探出半张脸，睁大了一对圆溜溜的蓝眼睛，抬头盯着人类客人看。

 

好可爱的小精灵，Araval在心底赞叹了一声。如果是个人类孩子的话，Araval会猜他只有十一二岁年纪，还很可能会以为这是个漂亮的小女孩。Dale城手艺最高超的“精灵娃娃”玩具工匠，或许能做出这奶油般白嫩滑腻的肌肤，却绝对做不出这样雅致柔美的容貌轮廓与灵澈眼神。此刻这对浅蓝色大眼睛里满是天真好奇的神色，大概他也很少被允许如此近距离地观察非自己族类吧。

 

一声辛达语问候“Mae govannen”已经到了嘴边，还是生生忍下了，换成通用语的“晚上好”。金发少年也礼貌地回了一句“晚上好”。

 

一只大手罩上少年的小脑袋，好象是想用手掌遮住他一头金发似的。Araval注意到少年没穿带兜帽的披风，身上是一袭和其他森林精灵样式相同的绿褐两色拼裁束腰外衣，但衣料在星月光辉下照射隐含银芒，要比卫士身上的制服衣料豪奢贵重得多。

 

看来森林精灵们想藏起这孩子不给外族看是很有理由的呢，Araval想着，跨过了王宫大门。而他隐藏自己懂得辛达语也是有回报的，还没等他慢慢走到门前石桥的一半处，身后的精灵语争执又开始了：

 

“看在Valar份上，下次你要出宫，至少穿件带兜帽的外衣吧，Legolas！”

 

“为什么？夜里这么闷，我就是想出去透口气嘛。”

 

“没人告诉你不要接近别的种族和陌生人吗？你的头发……太明显了好吧！如果你把它遮住，我还可以陪你出去散散步，现在，你还是回去吧。”

 

“这太不公平了，我都已经使用成年战士的武器，却还连森林都不能进？Tulion他们也经常在夜间出宫！”

 

“他们那是回自己家，你的家在这里面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