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Adar还是没同意你和我们一起去码头地嘛。”

 

“没有，不过他也没坚决拒绝。我会找机会再问的。”

 

酒过三巡，端着大盘食物酒水的仆从在长桌边穿梭，主菜上得差不多了，乐队奏响欢快热烈的曲调，很多精灵也跟着唱起歌来，大宴会厅里热气腾腾地喧闹着。Legolas与坐在同桌的Tulion一家开心交谈，他朋友的父亲插话：

 

“如果the King同意你参加蝶麦树保育旅行了，Legolas，你记得立刻派人来通知我，我需要提早做些准备。”作为王宫领地的资深林务官之一，他今年负责带领未成年精灵去码头地。

 

Legolas答应一声，又有点奇怪地问：“你需要做什么准备，Taras？我的旅行用具Galion他们会帮我准备好的。”

 

黑发林务官笑而不答，只举起手中酒杯示意。桌边的精灵也都举杯一起欢饮，按惯例，未成年孩子的杯中酒都是掺了不少清水的。Legolas倒不介意，一大口咽下去，舔了下小嘴唇，赞美：“这酒很好喝。”

 

“还是比不上你Adar的窖藏Dorwinion啊。”Taras回应。

 

“我不这么觉得，”金发少年认真地摇头，“Adar给我喝过他的酒——也加了水的，当然——有种奇怪的味道，我形容不出来。我认为还是这里的酒比较好喝。”

 

“你是觉得the king的酒有一点类似金属的回味吗？”黑发的成年精灵询问，得到小王子点头确认后，露齿而笑，“那就对了，正是那种Dorwinion酒价值昂贵的原因。”

 

“为什么酒里会有金属味？”Tulion好奇地追问。

 

“不是金属味，是回味激荡在唇舌间的感觉有点金属质的刚硬，那种酒的名称就叫做‘Sharper’，”他父亲回答，“用来酿制Sharper的葡萄，即使在Dorwinion大葡萄园里也不多，那是一种‘受感染的Gewurztraminer葡萄’。”

 

“‘感染’是什么？”两个孩子一起问。从不生病的精灵对这个词很陌生。

 

“就象黑暗魔法侵袭树木的过程，”黑发林务官语焉不详地带过这个解释，津津乐道于描述植物和酒本身，“Gewurztraminer葡萄酿出的酒本来是香气浓郁的深金色酒体，葡萄被感染以后，酿出酒液香气会内敛沉静而紧实，Dorwinion那边的精灵特意用银橡木酒桶盛装Sharper，窖藏一定年限之后，酒色会变成血红，入口柔和醇正，回味却隐隐带有剑锋般的锐利感。你现在喝不惯是正常的，Legolas，你毕竟还小，大部分女性和孩子都更喜欢我们桌上这种偏甜的酒，Sharper是战士们的庆功酒。”

 

“‘大部分女性’是什么意思，Taras？”他妻子横眉过来，黑发林务官举起双手示意投降，一桌精灵大笑。

 

“我想尝尝Sharper是什么味道，也许我更喜欢喝那个。”Tulion的小妹妹插嘴，这是个不到二十岁的黑发小女孩，圆溜溜的大眼睛直望着Legolas。后者向她扮个鬼脸：“好啊，下次Tulion来找我玩，你也一起来，我让你尝尝。”

 

“为什么让她尝？我都没喝过。”Tulion抗议。他母亲在旁边嗤之以鼻：

 

“不，儿子，你喝过。十几年前你和Legolas一起偷国王的酒，醉倒在王室起居厅里，还是我去把你抱回家的，那光荣的时刻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桌边的精灵们再度大笑。黑发女精灵的眼神扫过她对面小王子的餐盘——一刻钟之前她坚持放进去的那块烤肉一点都没动过：

 

“你真的不吃了吗，Legolas？”

 

“什么？哦，”金发少年低头看了一眼，“我不饿了。谢谢，不用照顾我。”

 

这孩子坐下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在跟左右朋友说笑，喝掺了水的红酒。桌上食物堆积如山，他却只吃了两片梨和一小角苹果馅饼，蔬菜完全不要，肉也不肯吃，怪不得这么瘦。如果她自己的孩子这样挑食，黑发女精灵觉得自己一定会骂得他们哭上整夜。但是她想King Thranduil大概不会赞许别人替他陛下管教儿子——算了吧，还是别多事了。

 

目光转望向长厅另一端的高台，精灵王和顾问们以及来访的长湖镇人类都坐在那边。有石柱挡着，基本看不清台上情形，不过那边的气氛明显要冷清许多。精灵们聚坐的这一头，已经有男男女女在长桌间的空地上开始跳舞，也有王宫领地居民三两成群走出宴会厅。今夜天气很好，很多精灵喜欢在星月照耀下的森林里纵情歌唱。

 

桌上的孩子们差不多也都吃饱了，两个小女孩跑来找Tulion的妹妹，一起去乐队那边听演奏。林务官Taras也优雅起身，邀请自己的妻子离席跳舞。不多时，长桌边的座位就空了一半，Tulion有些无聊地拿起Legolas那枝射赛优胜奖品铜箭，用箭头轻松刺入小王子餐盘中肉块：

 

“还挺锋利的！我以为它只是装饰品呢！看来上弓射出去也完全可以嘛。”

 

“明天我们试试，我觉得它比一般的箭枝重一些。”Legolas回答，拔起肉块上的铜箭，自己也又戳了一下，饶有兴趣地体味箭尖切割开肉面肌理的手感。

 

“如果你拿它当餐叉用，还不如一开始就别去争抢。”

 

冰冷的声音自桌边传来，两个少年抬头，看到今年的另一枝铜箭得主——即将迈入成年战士行列的褐发精灵Borlad双臂横胸，下巴高抬，蔑视表情十分明显。他似乎是在走向大厅门口的途中经过这一桌的，此时身体也还朝向大门，只扭过头来丢下一句话，又想继续往外走。

 

“Legolas怎么用他的奖品，关你什么事？”黑发少年不客气地反击回去，“多练了二十年也没能超过他的箭术水平，你还是回去好好反思自己的毛病在哪里吧！”

 

高个子的精灵脚步一窒，转回桌旁，面沉如水：

 

“你们是真的不识好歹，对吗？一定要逼我说出真相来？下午在场的观众谁不清楚，Legolas的优胜成绩是白送给他的！”

 

“你什么意思？”被点名的小王子疑惑地睁大眼睛。

 

“你自己没看见？我上场比赛的时候，喷弹花是从场地两头分别射出的，果球分布范围大，瞄准困难。轮到你上场了，两枝火把就都集中到场地中央，果球弹出以后全挤在一起，几乎不用瞄准，难度降低了何止一个等级。”Borlad削薄的嘴唇蜷出一个冷笑，“身为王位继承人，真是好处多多。”

 

Legolas一时语塞，他的朋友在旁边激烈反驳：

 

“别扯了！不就是因为今年你又没能拿到银箭吗？往年比赛你自己抽到好签占到便宜也不是没有，那时候你怎么不泛酸了？规则又不是Legolas定的，比赛由教师们组织安排，你觉得不公平就直接去找他们抗议啊！你又不敢，知道Legolas脾气好，就来欺负他出气！”

 

“欺负？”褐发精灵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大笑，“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有人敢在King Thranduil的王宫大厅里欺负他的宝贝儿子？你们难道不知，就算是在比赛场上，国王事先明说过不偏不倚不观战，他还是出现了，而且全程护持着儿子参赛夺冠？哦，也许你是纯洁无辜什么都不知道，可我们都清楚你无所不能的父王法力有多么强大，Legolas小公主！”

 

两个少年同时从座位上弹起来，Tulion怒喊：“有本事你就去陛下面前公开指控！”Legolas则在低吼：“我Adar和这件事完全没关系！”

 

叫嚷声搅成一团，反倒谁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了。不过他们说什么都不要紧了，因为几乎同一时刻，不知哪里飞来一团蛋糕，结结实实打在Borlad肩膀上。

 

褐发精灵太专注于跟两个少年争执，来袭物飞到极近处才发觉，急速闪身也没能躲过去，黏糊糊的奶油和糕渣溅得正装礼服上、头发上、脸上到处都是。他大怒转身，捏紧拳头寻找袭击者，却见空中已经是糕饼水果乱飞，附近的精灵们开始了丰收季宴会后半段常见的食物打闹。

 

Legolas和Tulion的怒容也顷刻变成大笑，两人都抄起桌上剩食，一边利用桌椅柱子闪躲，一边相互投掷，很有默契地时不时顺手再往Borlad的方向扔上几个多汁果柿。而认准同一目标的绝不止他们两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这三个年轻孩子的争吵声过大，惊动的人太多，没几回合下来，那褐发精灵满身满脸都是汁水残渣。

 

两个少年也没整洁到哪里去，正闹着，忽听有人在喊Tulion的名字。是他的父母停止跳舞，带着女儿走了过来，夫妻俩对这食物大战都流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Taras叫儿子和Legolas告别，一起出宫去回家梳洗。

 

几乎同时，王宫总管Galion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一把抓住小王子的肩膀，嘴里埋怨着“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陛下看见会生气的”，将他半强迫地带出宴会大厅，转往王室起居区方向。他们身后，森林精灵们犹自打闹正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