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灿烂——作家方方印象
来源:华中科技大学周报 总第212期 文艺副刊
『胡艳华』
喜欢一个人,往往从她的文字开始。我对作家方方就是这样。
大学时,校园里流行海子水晶一样的诗,陈染流行病一样的小说。可是,这不妨碍我喜欢方方的小说。
只在文字里,我们会觉得一个人很美好。真正走近,也许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就像现代年轻人流行的见网友一样,也许你见到青蛙,也许你见到恐龙。
我见过方方三次。三次里,我看到恐龙,也看到天使。
第一次是1997年。在武胜路新华书店签名售书活动中,她和毕淑敏、二月河、张抗抗等作家在一起。方方的“摊位”前,读者并不多。与二月河的老成相比,方方显得不够厚重;与张抗抗的时髦相比,方方又显得不够现代。因为当时,二月河的帝王系列小说正流行,而主办单位给记者们发的礼品之一,就是张抗抗的《情爱画廊》。
小鼻子小眼的方方坐在那里,很自在似的。
作为报社的记者,我采访的重点对象是二月河。然而,我是喜欢方方的小说的。大学时流行的跨世纪文丛,其中就有她的小说。后来,在《中篇小说选刊》上,碰巧看到了她的《暗示》。
我走到方方跟前:“你相信有一种暗示吗?”“我相信,你不相信吗?我自己就得到过某种暗示。叶桑就是一个承受不住死亡暗示的知识女性。”方方抬头,很固执地说。
我在她的固执里沉思片刻,离去。印象中,她的脸就是一个模糊的点。
第二次见到方方,是学校邀请她给大学生谈文学。
白炽灯下的方方,脸色显得黝黑。清汤挂面似的短发,在脑勺后还有几缕头发被衣服领子顶得高高翘起。蓝色的高领套头衫,外面是鸡心领红色羊毛衫,再外面是暗红格子的带风帽的休闲外套。
这一身打扮,无论从颜色搭配还是款式组合来说都绝对算不上高明,不仅与人们心目中女作家的形象格格不入,还与我所读过的她小说中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敏锐、沉潜、冷峻和深邃不搭调。
那晚的方方,用她自己的话说,看上去不像个卖菜的,也像个买菜的——可谓一针见血。
我觉得一个女人具有卓绝的成就,那她在外表上也一定是卓越不凡的,方方的“俗”让我有些灰心。于是,不抱希望地听她谈文学的现状、当代女作家群以及她的生活经历。
没想到,顺着她的语言,走进她的心灵,顿觉她外貌上的凡俗琐屑荡然无存,在那平凡后面,是一个充满睿智的世界。文学是否已经走入低潮?她说,不,这正是文学的正常回归。随着文学走向多元化,文学的轰动效应必然减少,这正好可以使作家静下心来创作。她说,每个作家都有自己独特的视角,我的创作思路是关注一群人的命运,关注人性本身,写人。她还说,小说是纯粹个人的事情,有人说作家是拯救人类灵魂的人,但我觉得自己无力去唤醒什么,我只能表达我自己。
方方用她的言语打败了我浅薄的想法。就像她的外貌,外表看上去像一座空荡荡的宫墙,推开门扉,寻着幽径,可见到花红柳绿、繁花似锦。我在她黝黑的脸上看到盛开的花朵,看到桃花灿烂。
第三次见到方方,是在几天之前。我巴巴地跑到主席台,和方方合了影。同去听讲座的朋友笑话我像年轻人一样追星。我坚持说,呵呵,她是我的偶像呢。朋友说,方方看上去凶巴巴的。我说那是外表,我喜欢一个人的内心胜于外表。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坚持不是吗?
就像方方,她对着一群年轻的学生说,我就是喜欢文学,他是我的情人。文学像生活一样,有着他自己的宿命,没有必要担心他走向哪里。
作为文学的情人,方方是妩媚而又独立的。她说,我不是女权主义者,但我绝对是个“大女子”主义者。很多书上都喜欢教女孩子撒娇、温柔、学会看人眼色,但我决不会在男性面前装得傻傻的,我强调女性的智慧。她说,我站起来面对生活的时候,我很乐观;但我坐下来写小说的时候,我就是一个彻底的悲观主义者。
其实,人生是不能思考的。在合影里,我和方方都在笑,没有说茄子,我的嘴巴笑得合不拢,方方则抿着小嘴。我们的笑,都很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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