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于泽

    湖南临武瓜农邓正加与城管冲突中“突然倒地死亡”半月后，郴州市公安局法医最近宣布了一个尸检及病理组织学检验结论，称邓正加“系外力作用诱发脑部畸形血管破裂出血死亡”，并且外力只造成“非致命伤”。

    很多人感到很愤怒，觉得这是在暗示邓正加的死是因为体质不够棒，这是替城管开脱。实际上当地根本就不是在暗示，而是明确地主张。邓正加家人透露：“当时法医、县政府的人员跟我们一直强调父亲是由于‘外力作用诱发脑部畸形血管破裂出血死亡’，说劳累、激动、争吵、外因都会引起死亡。”

    这真是太荒唐了，邓正加有严重健康隐患，生前没有人体贴他，通知他去体验。现在被人打死了，反而享受到了一次“被追加”的免费体验。

    就算邓正加脑部血管畸形，而且城管又施加了“外力”，城管的刑事责任仍不明朗。分析起来，无非是两种情形：一是承担全部责任，二是承担部分责任。细细品味法医、县政府官员的言外之意，邓正加死亡的“机会”很多很大，是迟早的事。现在“突然倒地死亡”，就不应该全怪城管。

    这种逻辑，完全否定了“有病”的人平平安安活下去的基本人权，至少是把病人生活的权利打了一个大折扣。有报告称，中国有七成人都处于所谓“亚健康”状态；而世界卫生组织的调查表明，全球只有5%的人完全健康。但只要没有“外力”伤害，“亚健康”的人照样可以活到古稀、耄耋之年。

    拿暴力受害死者的健康说事，有违生活实际和生命伦理，具有浓厚的反人道色彩。把这种逻辑推演下去，其悖谬之处就显露无遗：打死一个72岁老人，因为这名老人离我国预期寿命已很接近，所以罪犯不必负太大责任；如果打死一名90岁老人，意味着他已经“活够本”了，对罪犯就可以从轻处罚。

    实际上，对暴力受害死者进行“健康检查”的情况并不常见，也许还很少见。明明是众目睽睽之下被打死了，警方会查他体质够不够棒么？对暴力受害死者进行“体检”，这些年多出现在看守所拘押人员非正常死亡案中，也出现在其他暴力执法致人死亡案中。人死之后，马上宣布死者“躲猫猫死”、“做梦死”、“刷牙死”，然后就查人家的体质。

    有人会说“查就查吧”，却不了解，这是一种实足的特权。邓正加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城管用称砣砸死的，这一点，有多名现场目击者能够作证。根据《刑事诉讼法》的规定，证人证言经法庭查证属实，即可作为“定案的根据”。尸检查明脑部外伤和卢内出血，证明有“外力”作用，就应打住。有定案的根据，再去查死者卢内血管长的是什么样子，纯粹是故意找茬。

    媒体上颇有法律专业主义者认为，既然邓正加自己体质不过硬，城管致其死亡，的确不必负完全责任。按照这样的逻辑，每个人在接受执法前，必须确保自己铜头铁臂，否则被打死之后，等于自己也得承担身体不结实的责任。这太荒谬了！

    如果执法对象健康欠佳，保护身体欠佳者的生命财产安全，不正是政府职责所在吗？把人家打死，不仅不应该罪减一等，而且理就罪加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