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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感悟 |
从这个scheisse的没有个人空间没有假期的心理学Studium,数不尽的方法学课和英文文献,到读小说的感觉,《荒原狼》,童话的原始和野蛮。卡加谈论自己的事情很直白,即不避讳又不局促,说的时候常常带着感情,她使用的句子都很短很简单,但表达方式很美,让我忍不住想要记住卡加式的造句法,这似乎也很容易办到。我也感到和她讲话的时候,我的语调和排列词组通顺的很,可以有控制力,控制一句话的节奏和情绪走向,并直觉地选择不会突兀地跳出来的用词。
或许这是两个人有些共性的缘故。我们两个忘性一样很大,她的朋友送给了她一个Memo里忘记自己的鱼,“卡加!这是你!”。我记不住德语叉子和勺子的分别,她也记不住西班牙语的。我们向对方讲自己的感受,很明显地感到这句话很扎实地落入对方的心里。我们都很直白地谈论生活,感受,困境,我们懂得如何讲述和理解。这完全不同于用跳跃性的幽默冷酷地拉开距离,使人感到,仿佛站在无数个高跷上不知道下一脚往哪里踩,不踏实;幽默有时候是一种强迫,一种不熟悉的幽默更会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或许,习惯幽默的人离开了幽默,会感到另一种强迫。
上次和卡加和另一个学医的女孩在一起吃饭,她们很奢华地讨论喜欢哪个种类的奶酪,哪一种红酒,看过哪一个经典的电影,以及品尝哪一种味道的巧克力,炫耀哪一种形式的爱情,当然能偶然加入其中也感到很新鲜有趣,而且我居然敏锐地察觉到我的角色只是乖巧地在旁边作迷茫的不知道状,所以还算轻松自在,可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人生中超难度的谈话形式,感到自己像一只夹在羊群的狼;可这次的卡加在我面前,却卸下全副武装。抛去人与人的相互影响不谈,人与人的隔膜,仿佛只是性格和不同的命运和经历隔膜,除此之外,文化,语言的隔膜都算不了什么。
我知道自己并无语言天赋,也一直视语言为工具,兢兢业业地恪守着这道界线,不让它过度地压榨我的生活。但回到自己的屋子,我非常强烈地感到,我在爱着这种语言,就像半年前我爱听到它一样,我现在爱用它讲述。这种爱来的是这么迟,但却很美好:就像一种古老的旋律,像印度的鼓和穆斯林的歌,乍听起来都一样,但却有微小的变化;尽管吟唱这样的旋律是相当耗费精力的事,常常虎头蛇尾,可我熟悉每一片情绪落在其中的起承转合,我爱这种语调,也爱词语和语调契合在一起的感受,我赶着一种语调攀升,停顿,或者急速下落,那里有中文没有的短句,融入若干情绪的感叹,以及一段意思包裹在一个完整的核中,收尾相连的感觉。我想,学习古希腊语的人,以及从一个偏僻的小地方离开家乡的人,大概这样的感受会比我更加强烈。想到以后回国去,好久都没有机会用到这种语言,我一定就像害了思乡病一样,到城市的每个角落去搜索会说它的人;发现这条通路不能通行的感觉一定很痛,就像是身体里缺少了一块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