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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子梅垭口返回新都桥，我们选择了和来时不同的路，也就是前文提到的s215公路，路况虽好，却出乎意料的漫长，与漫长和平坦相伴的是路两侧乏味的景观，前路遥遥，我昏昏欲睡。

直到汽车驶过新都桥，拐上康定和雅江交界的高尔寺山，恶劣的路况立刻把我的瞌睡赶到了九霄云外。也许是因为高尔寺山隧道即将贯通，原本就坑洼不平的老路已经放弃了养护，几米长的炮弹坑一个接一个，汽车就像开上了搓衣板，坐在汽车里的人等于坐上了弹簧，身子东摇西摆，若不是绑着安全带，只怕脑袋已经和车厢亲密接触了无数回。柏油路面早被磨损殆尽，一旦有车驶过，立刻扬起漫天的沙尘。若是小车还好，可高尔寺山上的大货车24小时川流不息，当我看到一辆辆巨型载重卡车一轮坑里一轮坑外，一轮高一轮低，以即将倾覆的姿势在悬崖边缓慢爬坡时，总是忍不住为他们捏了把冷汗。

下午四点，我们驾车在一个个炮弹坑，一辆辆大货车之间左摇右摆、艰难“起舞”，只为了能在黄昏之前赶到下个目的地——黑石城。

黑石城，隐藏在高尔寺山中的魔幻之地，位于贡嘎雪山西北方，与贡嘎主峰直线距离约68千米，传说在此处能看见最美的贡嘎夕照。有人说那里是一处神秘的宗教圣地，山上遍布的黑色经石是由早年在当地修行的喇嘛背石垒砌而成，也有人说此处是300年前部落之间征战的要塞。在我想象中，那是“黄沙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的苍凉诗境。

翻过海拔4412米的高尔寺山垭口，再前行约5公里，路边出现了一座孤零零的蓝白相间的房子，那是似乎已经废弃的高尔寺山派出所值班点，房子后面一条蜿蜒的土路，再次引领我们走向朝圣贡嘎的旅途。

五点钟的太阳渐渐西垂却依然耀眼，当车头指向西方时，几乎与我们平行的白金火球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瞬间穿透车窗和墨镜，双目一阵酸麻，我的泪水立刻流了下来。泪眼朦胧中，一座遍布着散乱黑石的锥形山出现在视野里，没有城堡，没有高大的城墙，周围只有荒草和黑色的岩石，寒风中，透露出“古道西风瘦马”的无限凄凉。

这，就是黑石城吗？也许，叫黑石山更为合适。或者此处曾经有过一座森严的城堡，只是未能如贡嘎一样天长地久，曾经的金戈铁马经不起时光的消磨，早已湮灭在泥土之中。我弃车前行，登上山顶，山下是一片金色的旷野，良好的视野令东方的贡嘎群峰一览无余。夕阳西下，天边泛起淡淡的晚霞，为洁白的雪山涂抹上粉色的背景，天地朗阔，只有一抹轻云在主峰之上徘徊不去。

黑石城头，堆积着重重叠叠、漆黑如墨的坚硬石头，无数的玛尼堆之间，经幡飘扬，哈达飞舞。几座圆台，几堵断墙，残留了多少神秘的故事，引发人们无限的遐想：黑石城，就像一个铁骨铮铮、有感有灵的卫士，默默守护着高原神山，千年万年。

原计划在黑石城露营，但骤降的气温还是让我们决定返回新都桥休整，下山之前，我们又拍了好多雅哈雪山的照片，海拔5820米的雅哈雪山位于黑石城的东北方，洁白的神山犹如一颗巨大的钻石，光彩夺目，在夕阳下与贡嘎争辉。

我们再一次驶上高尔寺山的烂路。本以为还能在垭口再看一眼贡嘎，没想到夜色很快吞没了一切，为时8天的川西环贡嘎之旅到这里已经进入了尾声。夜晚的高尔寺山，依然是川藏南永不停息的生命线，如果有人从远处望去，是否会将那些闪烁的车灯，误认为天上的星星呢？

在这些赶路的人中，也许我们是最轻松的吧，来去匆匆的游客，就像天地间的一丝微尘，从川西轻飘飘的拂过，而那些令我们或激动、或震撼、或苦恼的一切，却是当地人日复一日的生活。

一切循环往复，我从城市来，最终又回到了城市。当我坐在电脑前写下这些轻飘飘的文字时，当我向朋友一次次讲述川藏旅行的故事时，我都会想起贡嘎，也会想起高尔寺山上这些闪烁的车灯，这些蒙着灰尘挂着川V牌照艰难行驶的大车小车，它们对我都一样的重要，如果旅行真的有意义，它们就是意义的所在：前者让我感恩自然、明白敬畏，后者让我懂得生活、懂得谦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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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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