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分类: 影视评论 |
2003年末的某一天,我在一篇关于《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的影评里看到了这句台词。这句话极其锐利的刺中了我,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只巨大的手掌短暂阻断了我的呼吸。这样强烈的颤栗感上一次降临,是在读村上的《寻羊冒险记》时。“我要不停做爱,到25岁就死掉。”这个开头我读了上百遍,却始终没有兴趣或者说勇气读完《寻羊冒险记》剩下的篇章,尽管有朋友评论说小说整本都很精彩。对我来说,这个开头就足够了。
但在对待《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上,我的兴趣却并没有沿袭《寻羊冒险记》的经验。我四处寻找这部电影,找到影碟之前,我权且以读影评来解渴。这些影评对它的描述和评论让我确信,《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就是我一直在寻找的那部电影。那部电影足以概括我混乱和迂回的青春。我曾经对《阳光灿烂的日子》寄托过同样的期望,但看过才发现,它是我的长辈,属于姜文和王朔那一代人。
春节前,我在西安一家音像店找到了《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几天后花四个小时把它给看完了。老实说,《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并不完全符合我对青春的理解和想象,电影的技巧也没有带给我像《爱情万岁》那样的震撼。也许我寻找的“那部电影”压根就不存在。没有人可以代替我概括自己的青春。杨德昌把《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拍成了史诗,而我希望看到个人色彩更浓烈的东西。但我从《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里发现了一丝悲哀的共鸣,那就是残酷青春。
上大学的时候,我们一些文学青年经常大谈小说。大家最感兴趣的题材就是“残酷青春”。虽然饱食终日,我们却不约而同得认定,我们正在消耗的青春苍白、短寿、假话连篇和自欺欺人。我们所写的涂鸦之作大都围绕这个主题,但始终没有一篇小说能把我们关于青春的体验说明白了,我们甚至连我们到底想说都没明白。有位老师读了我的一篇小说后批了四个字:“无病呻吟!”他的批语对了一半,我是在呻吟,但我确实有病。我这一代人的病,上一代人是看不出来,或者干脆视而不见的。
今年我25岁,虚岁27。离开大学已经3年,但我的病一直未曾痊愈,尽管我获得越来越谦恭世故人模狗样了。青春的边缘已经渐渐泛黄,再过几年它就免不了成为一张书签的命运。我依然无力让他人听见和理解我的呻吟,大多时候我自己也经常忽略这个向下生长的声音。只有在被某种锐利的物质击中时,我才会惊觉它像鲜血一样从我体内汩汩流出。这种物质可能是一声冷笑、一个寻羊式的开头、本文开头的那句质问。也可能是一把短短的日本刀。《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里,小四用这把匕首回答了小明“你怎么就不明白呢!”的质问,也再次释放了我心底里的呻吟。在喘不过气的那一刹那,我甚至以为,是我喊出了那带着哭腔、随着刀尖扎进肉里的六个字:
“没出息!不要脸!”
然而很快我就清醒了。我知道,那不过是一个错觉。
不久前的某一天,我在qq上遇到了久违的m。我向他讲述了《牯岭街》的故事。他开玩笑的说:“假如我是小明,你是小四,你会杀我吗?”
我沉默了半晌,说:“怎么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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