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琐碎生活 |
我们在蔚县待了两天,其中一天晚上是在蔚县辖下的暖泉镇度过的。我们入住的是号称暖泉镇最豪华的旅馆———镇政府招待所。该旅馆条件简陋———没有单间,我们三个人住了一间四人间;卫生极差———床铺上可见黄渍黑点,好处是价钱便宜,住宿费每人只有10元钱。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这间旅馆的厕所:没有门,如厕之时,我总是疑心可以从外面窥见厕所内的情形,因此上得提心吊胆。乡村厕所,抽水马桶肯定不用去想了,也不是我熟悉的一溜窄坑,而是四四方方一个大坑,上面架着两条细瘦的木板。两脚踩上去,只觉得有些晃悠。这种厕所看来只适合一人独上,如果是两人以上(含两人),就不免脸对屁股,分外尴尬了。
我当时心里就油然涌起一股对蔚县人民的敬佩之情:要在这两条木板上安然如厕,我自忖还得修炼一甲子,而此地乡民不管老幼病残,均能来去自如,可见都是有功夫的。河北自古尚武之地,脚踩细板如厕,也许就是类似于扎马步的一种日常训练。
敬佩归敬佩,但脚踩木板,于微风中摇曳的滋味实在是不太好受。还好这里没有苍蝇。我一边祈祷快快完事,一边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死在厕所里的人物。晋景公是其中之一,史载,景公将食新麦,突觉腹部胀痛,急忙起身如厕,结果站立不住,陷于粪池中而死。他恐怕是死于粪坑者中最为显赫的人物。余华写小说,也喜欢让一些可怜可憎的人物死于粪池。《在细雨中呼喊》里的父亲孙广才,就是因为醉酒后一头栽进粪池中而一命呜呼的,最新的小说《兄弟》,主人公李光头的父亲同样是淹死在粪池里,早期的《一个地主的死》也有同样的情节。我以前不太相信粪池凶险如龙潭虎穴,而今踩在这两条细板上,不由得不信。
还好安然无事。后来又光顾了几次厕所,胆气渐壮,以为功夫已成,从此出入厕所如履平地。然而深入至当地普通百姓家厕后,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井底之蛙,同时感叹那家旅馆果然豪华。旅馆的厕所有两条板,而乡民家厕只架着一条木板,踩在上面,半只脚板悬空。如厕之时,前凸后翘,两股颤颤,心中惴惴。
中国人自诩最聪明,然而在厕所这样日常生活的小节上,却看不到中国人的聪明。据李零《花间一壶酒》载,八国联军入侵之前,北京是没有下水设施的,处理粪便的是清早来城里拉粪的农民,战端一起,农民不来了,市民就将粪便倾倒在大街上,北京一时臭气熏天。后来在八国联军监督下,方才修建了北京第一批公共厕所。经过几十年发展,城里人初步实现了文明如厕、舒适如厕,农村则依然如故,几千年不变,而且连如厕者的生命安全都无法保障。即使是一些比较富裕的人家,厕所依旧简陋且危险。要想真正提高人民生活质量,农村政府不妨先在厕所上下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