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帕米尔的风
浪迹天涯的人,心而向着家乡,
在异乡流浪,还不如坐毙而亡。
帕米尔是家,高原是云中的床,
自己的毡包,胜过他人的楼房。
―― 塔什库尔干柔巴伊
未上帕米尔,倒是先看了不少关于帕米尔的攻略和文章,心里好笑竟然还会有人担心高原反应。从喀什一路向西,直到中巴边界,最高海拔不过4000多一点。只不过要路过冰山之父-海拔7546米的慕士塔格峰脚下,心里产生敬畏,就像要去和心爱的姑娘约会心跳不免加速,但不至于就会高原反应吧?
其实这一条险峻的古道,又何止一个慕士塔格峰可以概括?帕米尔古称“葱岭”,是古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这一条古道,是玄奘西去印度取经的道路,是马可波罗东来大都的道路,也留下了探险家扬.哈斯本,斯文.赫定,和斯坦因的足迹。我们的面包车一路经过红艳逼人的火焰山-飞沙走石的盖孜峡谷-仿佛沙漠的白沙山。在冰山之下稍作停脚,但慕士塔格峰并没给我们面子,他高高地隐藏在云雾后面,似乎要考验我们的虔诚。仰望慕峰和旁边的公格尔九峰,只有太阳和冰山刺眼的光芒回应我们。连卡拉库勒湖都若隐若现,理想中的湖光山色或许只是给那些虔诚膜拜的人准备着,而跟我们这些匆匆的过客无缘。我们在卡湖边用手感知湖水的冰冷,并向湖心扔石头,并许愿下次再来,希望慕峰或能垂青于我。我们的司机杨师傅是开车老手,把一辆金杯车开得飞快,屡屡超过越野车。他的老板也是喀什登协的主力,所以对登山界的事情了如指掌,经常接待世界各地的登山队,包括西藏登山探险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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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315国道里程碑上的公里数不断减少,离中巴边界也越来越近了。昆仑山只有在汽车爬高之后才渐渐地展露他的真面目。越接近边界,山势越高,冰川雪原就约跌宕起伏,显出昆仑山的巍巍气势。最后一段都是盘山公路,汽车急转之上,而喀喇昆仑的巍峨壮观也达到了极致。我们不得不屡屡停车,注目这连绵起伏的雪山沟谷,心潮澎湃,为这苍茫昆仑所折服。不远的前方,过了红旗拉普,就开始一路下山,而山的另一边就是巴基斯坦。7号界碑上欢声笑语的是一队队来此观光旅游的游客;各色大型载重货车停在边关两边等待通关;高大帅气的巴基斯坦司机们在抽烟休息,而我们所忙碌的就是不断摆出雄壮的姿势,和界碑以及昆仑山一起留下永恒。
盛夏初秋,秋高气爽,是很难想象驻边红旗拉普的艰难的,唯有哨所墙壁上“精忠报国”的标语和边防战士忙忙碌碌的身影能告诉你其中的艰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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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条古道上,生活着几个民族,其中较特殊的有塔吉克族,柯尔克孜族。其中塔吉克族据说是中国唯一纯粹的白色人种,集中聚居在塔什库尔干这个高原小城极其周边地区。塔吉克人崇拜太阳,称自己是“离太阳最近的人”,阳光是塔吉克的精神食粮,正如谚语所说:“高山上的阳光,比平地的流水珍贵。”
塔吉克人视“古兰经”为圣典,但不承认圣训。不受表面形式和教法礼仪的拘束,更注重内心的醒悟和虔诚。因此在塔吉克地区,清真寺并不多见,他们也不像正统的穆斯林那样一天要做五次日课。对于塔吉克人来说,圣寺就在每个人的心中。
看过靳尚谊所画的那张塔吉克姑娘肖像的人无不被她眼睛里射出来的健康阳光所震慑,明暗对比之下,刺绣精美的库勒塔帽之下分明是一双洞彻透明的蓝眼睛,那眼神是如此地坚定自信,与我们浑浊游移的眼神迥然不同,似乎要威逼出我们的渺小来。塔吉克姑娘平和谦恭的脸上洋溢着天然的微笑,而这微笑与“冰山上的来客”里的古兰丹姆竟那么神似。或许,这百千年来,这儿的人和这儿的风一样,亘古未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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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亮开阔的塔合曼草原上碰到的一对塔吉克姐妹更像草原上盛开的花朵,让我感到那一个清晨是那么地明媚灿烂。洛宾老人如果有幸在此生活,一定会写出更多的美妙诗句。我只遗憾无法用纸笔描述心情,但愿相机能留下那些美好的瞬间。
清晨,一轮圆月还高高挂在天上,我又悄悄地从宾馆走出来,向着塔城外围的村庄走去。村子尚躺在清晨的薄雾之中,而高处的雪峰已经被第一缕的阳光照亮。渐次地,高原小城也由暗变灰,由灰变白,渐渐地苏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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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高高的土丘之上,望着对面的石头城。这个存在了500年之久的盍盘陀国曾经“周二千余里…山岭连属,川原隘狭…知淳信,崇敬佛法。伽蓝十余座,僧徒五百余人,习学小乘教说一切有部”(玄奘-“大唐西域记”),如今只剩下黄土和碎木。残垣断壁之间依稀可见当初作为盍盘陀国中心的盛况,它扼帕米尔高原丝绸古道,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充当驿站和海关的作用。堡中据说有一株孤零零的柏树,称“公主柏”,可惜我没看到。我更希望能找到公主的墓地,去拜祭这位远去波斯和亲的中国公主。中国有太多因和亲而留下的凄美故事,但多少对民族融合起了促进作用,留下了不少民间传说。而这位公主却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她的事迹和她的香魂一样,如今只能化作这美丽的传说,与这座石头堡共朝朝暮暮,长长久久了。
有人说:帕米尔是一块坐在空中的石头,一座宏伟的宫殿,慕士塔格则是她头顶上的皇冠。我更愿意把这座所谓的宫殿当作眼前的石头城。曾经了那么多的曾经,所有的繁华褪尽之后,剩下的不都只是一抔黄土,或废墟?
而就是这儿,一座小的不能再小的县城,是许许多多旅者梦想达到的地方。我的一个朋友的签名上这样写着:我不在塔什库尔干,就是在去塔什库尔干的路上。仅仅这个名字,已经足够人怀想。
这里的一切都是单纯的,单纯的蓝天,单纯的白云,单纯的草原毡包。天空总是很蓝,笼罩着这千年不变的孤寂。
塔什库尔干,不是用来来寻找欢乐的,不是适宜喧闹的;他只适宜默想,在孤寂的高原之上将自己缩小再缩小,最终隐藏在群山和白云中,化入旷古的风中。
而我也只是帕米尔高原上吹过的一阵风,风在,人在;风不在,心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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