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日出西边雨－穿越苍茫天山 

     天山是多彩多姿的，她有温情脉脉的一面，给人以灿烂的阳光；但究其实她更像是一位冷面美人，只可远观，而拒绝亵玩，就像那颗长在绝壁之上的雪莲。

                                                              ―― 题记

    两个月前在家中做行程计划时，困扰最大的就是过天山的问题。经常有人说路上塌方，普通车过不去，必须绕道库尔勒，由巴仑台北上再西去，甚至有人说那条国道也因修路被封锁，必须绕回乌鲁木齐再西行。时而又有人说可以过去，只不过要动力好的越野车。为此，我们准备好了两套方案，要么合租越野车，不计代价也要从天山公路穿过去；如果行不通，那就只能绕回库尔勒或乌市再作决定。

    这个难题却被库车的杨学军师傅一句极其清淡的话化解了：“可以过，没问题”，困扰我们两个多月的难题就这样解决了？我们半信半疑，探询的目光被杨师傅最后一句话“前天我刚载了几个跟你们一样的背包的过去”变成了定心丸。我们是在石油宾馆碰到的，这个颇有商业头脑的汉族司机，后来成了我们成功穿越天山的重要因素。杨师傅经常上网，甚至懂得去磨坊上回帖。他对游客的要求很有耐心，服务也比较周全，深得驴子们的好评。

     我们在石油宾馆制定明后两天的行程时，由杨师傅推荐转来的两位MM也很快到达了。于是决定7个人合租两台桑塔纳先把库车内的景点一网打尽，明天一早过天山。有了服务周到的包车，又增添了两位性格开朗甚至有点调皮的MM，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桑塔纳带着我们一路玩过去。从库车到拜城的路上，看点几乎无所不在。盐水沟内的石头造型十分独特，似万马在呼啸奔腾。我们在几近干涸的河沟内拣玉石，竟然还小有收获。那个传说中的烽火台站在戈壁之上，犹如垂暮的老者在等待死亡，只需在远远的公路之上行注目礼就行了。站在路边的土坡上，下面的公路就如一条腰带一直伸向远处的山口，遥望远处苍茫起伏的山峦，还有一路伴随左右的雅丹地貌，心底不禁涌出一股豪情，似乎我就是那仗剑跨马走天涯的剑侠。

    克孜尔千佛洞虽然只为我们开放了几个文物价值不高的洞窟，但我们已经被那残破的壁画和生动的佛教故事所震撼。虽然我见过更好更有震撼力的壁画，如古格遗址的红宫壁画，但这里的壁画因其残破，更带有历史的张力。百年多来，不知有多少贪婪的盗贼光顾：日本人渡边哲信和崛贤雄，德国人格林韦德尔和勒科克，俄国人奥尔登堡、法国人伯希和、英国人斯坦因等都先后到过这里切割壁画，盗取佛像和文物。一个曾经辉照东西的静修之地，弘扬佛法的胜地如今却成了一个八国联军攫掠中国的缩影，只剩下约有5000多平方米的残破壁画。此情此景，又何止让几个文物工作者唏嘘不已？

    凭借丝绸之路的繁荣，吸收了中国文明、印度文明、伊斯兰文明和欧洲文明，克孜尔的窟形和壁画代表着龟兹文化的最高水平。但一路看过去，心里更多的却是沉重和郁闷。曾经灿烂辉煌的龟兹艺术，如今还剩下些什么？是昏黄破败的库车老城，是库车大寺和宗教法庭，还是那只剩一堆堆黄土，让人凭吊无处的龟兹故城，苏巴什故城？

怀着遗憾的心情，我们从鸠摩罗什塑像旁走过去，沿大峡谷一路向上，去拜访千泪泉。两旁绝壁上的洞窟黑洞洞，犹如历史的眼睛在注视着我们。千泪泉滴滴流淌，它的眼泪为谁而流？又是谁的眼泪在飞？

    出租车在离开库车之前，先是载我们去超市买东西，接着去加油，加油很快，可是接下来的充气却因为排队，等了不短的时间。原来库车附近新发现了储量很大的气田，使用天然气比汽油要便宜好几倍，当地政府推广，要求所有出租车都装上了气桶。将来还要大力建设西气东送，将天然气一直送到最东边的上海。

    看完苏巴什故城，杨师傅带我们去当地农民家中家访。小坐片刻，因语言不同无法交流，但在屋后院中摘的葡萄却让甜了一路，一直吃到巴镇。 

    天山公路沿库车河蜿蜒而上，两旁尽是一片片绵延不断的红色山体，纵横交错，重重叠叠，犹如一束束火苗在升腾。过了克孜利亚胜景，就是神秘的天山大峡谷。一个采药人的偶然发现打开了一扇神秘的大门，也打开了尘封的记忆。

    从峡谷入口进去，我们就不断地在石头和流沙，溪水之间跳跃。据说在洪水季节，溪水会有半人多高，景区不得不关闭，现在入口的巨石旁，都挂有绳子以备救险。早上十点，阳光还只是在两旁崖壁的顶端移动，这条狭长阴深的峡谷似乎还在沉睡，不喜欢被人打扰。顺着窄如胡同的谷底往前挪移，不经意间就会进入一条死胡同。虚幻的光影，峡谷里阴凉的风，那似乎永远也照不到谷底的阳光，一切都使人紧张。那高高在上的石窟曾经是前人苦修的地方，可又是何方的得道高人在此闭关修行呢？凭借虚无缥缈的传说，每个人都在寻找记忆的影子，可又都一无所得。这就是神秘大峡谷，可以让你的想象力飞扬，但又无处着落；你只能从被岁月凝固的各种造像去发挥想象力。是的，只有这些具象可以寄托你的想象，又在将来充当你回忆的影子。

    有人说神秘大峡谷是这样一个地方：它会使你在惊异中如同新生般改变以往的许多观念。或许悄然之间，这真的实现了。库车河带着泥沙和克孜利亚的倒影流向远处，时光也随之流逝。红色的山崖背后，不知还隐藏着多少被覆盖的记忆等待后人发现。

    九月的天山南坡还是披着绿装，虽然草已经开始黄了，但树林依然苍翠，天山水在阳光下发出蓝色的光芒，好像大海的颜色。而小龙池却像一个七彩池，呈现出蓝，绿，橙，黄，青，灰，紫各种影调。或者说它更像一个画家手中的调色盘，可以随意调出任何你喜欢的颜色。湖水清澈通透，似乎不深，微风吹起粼粼波光，感觉好像鱼鳞的反光。湖岸边上的草棵半黄半青，湖底的水草和藻类随波荡漾，晃的我也心旌摇荡。片刻的发呆，已经让我对小龙池一见钟情。要说七仙女在这样的池里洗浴，我十分愿意相信；也祈祷我是那幸福的放牛郎董永，可以为之守候千年。 

    车子在连续的翻坡拔高之后，穿过天山的分水岭－铁力买提隧道，仿佛一下子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刚刚还是树绿草黄，流水潺潺的多彩景色，现在却满眼冰天雪地，世界俨然成了黑与白的世界。空气也骤然变冷，冬天提前降临。

    我们不约而同都下了车，寒冷的空气刺激着胸腔和大脑，使人兴奋不已。片刻的惊呼雀跃之后，不知谁起了个头，扔出了第一团雪，雪仗开始了。雪球在空中飞舞，划出道道弧线，又缤纷地散落。不一会儿，每个人的身上，头发上都或多或少地挂了彩。有几次我的眼镜都被雪球砸中，好在还是初雪，晶莹而松散。我甚至将散掉的雪塞进嘴里，竟觉有一丝丝的甜。可是这是谁啊，对我这么狠？只见对面的小草姐妹俩看着我嘻嘻哈哈，手叉着腰，乐不可支。

    最后一道残阳抹在山巅之时，我们的车子已经过了最危险的塌方处。又行驶了几百米，杨师傅提醒我们左边的悬崖上有雪莲，这堵绝壁高可百米，没有器械是绝对攀不上去的。透过望远镜，我看到雪莲在夜幕的寒风中兀自绽放，但花瓣已经开始卷缩枯萎。在孤寒和无人喝彩的地方，它独自演绎着芬芳，怒放着生命，直到红颜老尽。而我们又是何其幸运，在最后一刻看到了期待中的天山雪莲。

    天幕徐徐拉上，天山之颠的石阵，在残阳和冰雪的包围中犹如海岸边的礁石，浪涛汹涌，惊涛拍岸，又最终淹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那是一种凄绝的美，美得让人心胆俱碎。 

    天山是多彩多姿的，正象我所钟情的小龙池一样，在阳光下，不同的角度就有不同的色彩，不同的境界。她有温情脉脉的一面，给人以灿烂的阳光；但究其实她更像是一位冷面美人，只可远观，而拒绝亵玩，就像那颗长在绝壁之上的雪莲。

    因为数量稀少和不流世俗的孤傲，雪莲才孤芳自赏，弥足珍贵；因为歧路多艰，天山才更象静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更为神秘迷人，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