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炮仗,一直就是过年的一项主要内容,也是过年的一大特征,它从听觉上营造出节日气氛,带给人快乐享受。
小时候钱少,炮仗种类也有限,过年只能买些小鞭炮。那时有拆分了卖的,弄一把放在口袋里一个个地放,好让兴奋感延续得久些,一个春节也就放个十响二十响吧。偶尔有两年也会去买来大炮仗,一双一对而已。轮到放这大炮仗,总像是小小弄堂里的一件大事,小孩们一片咋呼,相互叫唤着出来看,一个个或紧贴墙根站定,或躲到大人身后只露出一个脸。燃放者将炮仗竖在弄堂中间空处,隔点距离弓步蹲下,慢慢伸出手去将火线点着,然后迅速跳起跑开,说时迟那时快,就听得闷闷的“砰”一声,炮仗腾空而起蹿向天空,大家仰起头还来不及转神,马上又传来清亮的“叭”一声,炮仗在空中炸裂,急速掉到地上,紧接了又飘落下一些些的碎纸屑,孩子们欢呼雀跃,跳着拍手,一派乐哈哈的笑语声。
后来到部队,过年时没炮仗可放可听,少了些欢庆热闹气氛,尤其大年初一早上,显出些难耐的冷清寂寞。
回到上海,已是大人了,每年都买点小鞭炮和大炮仗,但周围已无孩子们,放炮仗时就家里几个人,既没欢声也没笑语,放过一两支,听过一两响,也就收手作罢,无所谓满足与否兴奋与否,只是像完成任务一样。
到东京后,碰到第一个除夕夜就去了横滨中华街,就是想去听爆竹声,可惜只听得远远的零星单调几数声,好失望。第二个春节到来时,我赶在除夕夜天黑之后回到了上海,那天夜里,我尽兴地听够了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并且那天我还用小录音机将炮仗声录下,不过事后听听,多少有些失真。是啊,那只是一份现场心情,心情是难以录下的。
后来又一次回上海过年,那次买了不少炮仗。我把鞭炮铺在地上,默默点着,任由它噼噼啪啪独自炸响去,再拿出大炮仗,这时已敢拿在手里放了,右手轻轻捏住,左手拿根香,点着后将右手直直伸出去,脸却条件反射别转去不敢看,许是生怕炸到脸吧。只听一声响,夹于三指中的炮仗脱手而去,一阵极轻微的震颤,然后听由那炮仗飞向天空,将自身引爆。那一刻,它居高临下,在生命的最后瞬间俯瞰了大地,傲视了人间,它积聚下了这许多的能量,不就为了这一下的光耀辉煌嘛。随着一声嘹亮的宣言,它将自己熔化在冷夜寒风中,和近的远的众多同类同族们遥相呼应,为人类的一己快意,奉献了它自己。
再回上海,开头几年依旧是年年买炮仗,还买些每年不断变化翻新的小盒焰火,然后,和着全城东南西北不相识的人们,去共同制造出声势浩大的爆炸轰闹声,以此来释放心情,来送旧迎新,来祈福,来为自己和家人祈求新一年的好运、如意!
不过也就不多几年,忽然发觉如此这般的似乎有些无聊,有些虚张声势之味,就像是自信心不足内心空落者需要去爆发一下、宣泄一下。这么的一感觉,就不再买炮仗不再放炮仗了,每回过年只是听人家的炮仗声,无所谓喜乐还是安慰,反正知道又过去了一年,日子又少了一年。
过年不买炮仗不放炮仗,这么的大概已有十来个年头,近年来尤是觉得这样挺好,并且对爆竹声的越来越响、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感到了些讨厌。你看那雨天雪地里的红纸屑,粘乎乎的难以清除,肮脏碍眼;你看那硝烟弥漫的尘气,一片灰蒙蒙,一鼻孔的火药味;你看有时突然冷不丁的窗外一声巨响,弄得你心里别别一跳,我尚且能忍受,心脏不好的怕是很不好受吧;你看那无时不有的鞭炮声,一响就是半分钟一分钟,使正看电视正听广播的你精彩台词关键解说都没听清,欣赏音乐也被大打了折扣,心中腾起一股无名火。更还有,比如容易伤人容易惹出火灾;污染了空气破坏了环境;抵消了正努力做着的一件一件减排事,等等。
或许,真该去找出另一种可以同样达到喜庆效果的方式,以作替代,那样不更好么?(2010.2.19.)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