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高速公路不知何因临时封路，车子经过一番不太顺当的折腾，下午一点才到绵阳。一下车，即去看车次情况，出乎意料，去北川的车多的是，八分钟一趟，而且是到老县城的。我没有犹豫，找个住处，把包一搁，买了14元车票立即赶往北川。赶早去吧，明天还不知交通、人流会怎样。

       车子向西，在离开通向成都的主道向右拐入安县方向后，路况变了些，一半已铺好沥青，一半正准备铺，坑坑凹凹地颠簸着。没过多久，路边出现了一大片简易住房，之后又看见了几片这样的简易房，视觉冲击很强烈，心里不由得一紧。简易屋上有不少卫星接收器，有许多的横幅标语，还看见了中科院心理研究所的横幅。警察也很多。

       越往前，地震留下的痕迹越多。看到了倒塌成只剩半截的房子，一地的砖瓦；看到了一幢挺新的三层楼房虽没倒，但墙上裂痕很明显。而更多房屋的墙上都有一个红色的字：拆。其间也不时看到一栋栋新造好的房屋，白和青灰两主色将新房点染得清新十分。该是农忙时节了，一些农民正忙着地里农活，有的翻犁水田有的焚烧秸秆，挥举着锄头，弯曲着身子，辛劳着全身心。忽然，不由分说的，一阵酸楚涌上心头。

       看到远处有一块大广告牌，上写“大禹故里，中国羌城”。这里路边站了好多人，车上有乘客说可能有重要领导要来，另一人说：今天？不会吧？

       车到安昌镇，安县和北川县的一些牌子同时挂在那，这里原属安县，现北川县政府在此办公。

       再往前，看到了路边山上出现了很多松土，原本绿色的山体呈现出一块块一条条的黄土色，还有许多大大小小杂乱无章的石头，有的堪称巨大，都是一副从上滚落下来的态势。很显然，这里山体崩塌过。路旁有个“金霞洞”，是个四层古建筑的什么寺庙，最上一层XX大殿的柱子已歪斜欲倾。

       又看到了羌寨，一排新修好的砖房和雕楼，立于路旁山坡上。还有两个小水泥厂，残破的围墙上都是裂缝。

       车停下了，就一条街道，来来往往人很多。不远处就是北川中学原址。走上小坡道，一块空地上横排了十来个用砖块堆围起来的小祭坛，插着许多黄菊花，许多的香、烛，还有写了一两句祭文的纸片。有个老人站在祭坛前，动作迟缓地弯下身子，默默无声插着香烛，然后又吃力地欲跪下，旁边两个显然不相识的女孩忙走过去，扶住她。苍山凄凄，轻风呜咽，空气仿佛在瞬时间凝固了。后面是圈围的铁栏杆铁丝网，铁网上挂了块暗紫黑色的大布，上写“诗祭5.12——北川”，下面的日期是2009.5.8.，就是三天前的事。

       铁丝网后面是一大堆碎砖瓦砾、钢筋水泥，这就是两座教学大楼的坍塌物。所有人走到这里，都静默无声，透过缭绕的烟雾，目光呆滞地看着那堆已存在了一年的十许米高的固体物。我眼睛也有点潮，迷迷蒙蒙地，还硬想着从那死沉沉中看到一丝活气。

       从边上斜坡走上稍高处，那里看得更完整些。发现旁边那两幢楼完好挺立着，唯教学楼垮塌了。一位2007年从北川中学毕业的男生正向旁人讲着学校布局情况。教学楼原是两层，以后又一层一层地加建到了五层，那两幢没倒的是学生公寓，是一年多前刚建的，公寓房间小，柱子多，教室房间大，柱子少，两者承受能力和结实性都不一样。五层的教学楼两层下陷进了地下，地面上的这堆砖瓦是上面三层的。又有当地人说，下面还埋了好多人，后来不挖了，没办法，挖了也没用。

       站着的人边听着，也边说着，南腔北调的。有的说该调查追究建房施工者的责任，有的问到底死了多少学生？几个当地人都说说不清楚。是啊，没正式公布过，具体数字大概只有校长清楚。

       去看县城，走到那，却仍是不让进去。一问，说只是对祭祀亲人的当地人开放。一个个又看身份证，又对照了脸仔细察看，检查很严，两个军官都不让进。而入口处上贴着醒目告示：“管制区域，谢绝参观”；“管制区域，严禁拍照”。没法，就随了人流往山上走。几分钟，走到一处视线最好地方，大家都站在那儿向下俯看下面山谷里的县城旧址全景。远远望去，近处是泥石流留下的痕迹，当中主城区有很多的碎砖瓦堆，没倒的楼房也多是歪斜的。刚看过这县城的前后几张照片，5.12大地震已将县城损坏得很严重，后来更有9.24那次大暴雨带来的泥石流，给县城造成了更大的灭顶之灾，终于只能废弃了。

       刚才还晴好天气，突然就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辟辟叭叭掉下来，幸好时间不长。

       我在北川呆了一个半小时。虽然早已知道大概的一切，但亲眼目睹了，心里还是被直接地冲击了一下。我默默地站在那儿，向不幸的遇难者们致了哀！也了却了久结于怀的心愿。

       免费车辆不少，都贴了“5.12周年祭典免费班车”纸牌。街道两边排满了小摊铺，卖手工艺品和土特产，最多的则是卖地震的照片、影集、书、VCD等，我也买了几张照片。

       安县的对口援助者是辽宁，北川是山东，再具体下去，北川县城是青岛，擂鼓镇是济南。

       说来也怪，在云南连续好天气，等那天我走进腾冲国殇墓园时，却下起了雨，今天又是。天亦有情，天亦悲伤也！（2009.5.11.夜于绵阳）

 

       又：12日早上7点半，我又去绵阳的客运站，看见北川和安县两个售票窗口前，都排起了数十人的长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