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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刑的狂欢

(2021-12-05 17:01:44)
标签:

读书

历史

死刑

文化

分类: 没有真相的历史

 

死刑的狂欢


梅尔·吉普森导演和主演的《勇敢的心》已成为影史上的经典之作,如果你不过于在意好莱坞对历史的一贯随心篡改,这还是一部很能唤起观者激情的热血之作。影片最后,苏格兰起义领袖华莱士在刑场上受尽酷刑,仍大呼“自由”的段落,令人热血贲张。但影视毕竟要考虑多数观者的感受,还有分级制度的限制,对于血腥暴力不能做过于直露地展示。实际上,中世纪英国的酷刑,比电影里遮遮掩掩地展示要残忍得多。


《空王冠》是一部描述英国玫瑰战争的历史书籍,书中有一段叙述了英王亨利六世时,一位被指控诽谤国王的人物,被处以刑罚的过程。此人先是被装在囚车里示众,然后被捆在马尾上,拖着行进,几英里的路程,车辙和坑洞摩擦着他的身体,令他鲜血满身。接着,他被带到绞刑架下,套上绞索。当他被绳索扼住咽喉,奄奄一息,即将离开痛苦的尘世时,刽子手把他放了下来。绞刑的目的并不是让受刑者死亡,而是令他窒息,加长他死亡的痛苦。之后,按照程序,刽子手会切开他的肚子,让他看着自己的内脏被掏出来,割掉他的阳具,在他面前烧掉,最后,他将在斩首后被肢解。


但是在《空王冠》中,这个因为对国王说了两句牢骚话被处刑的倒霉蛋,结局没那么惨,在被吊了许久,经历了濒死体验后,他被赦免了,免除了后面剖腹分尸的刑罚,被重新关进了监狱,后来还得到了释放。但华莱士不会得到这样的宽恕,所以上面提到的刑罚他全部经受了,描述过这段过程,我相信大家已经能够了解,《勇敢的心》中的场景经过了多少浪漫改编。


从目的论上讲,向公众展示酷刑,是统治者宣示权威的重要手段,杀鸡儆猴,让小民见识自己的威权,让胆敢挑战的人知难而退,让心存侥幸者望而生畏。但是,除了公开展现力量,惩戒违抗规则者,酷刑恐怕还有另外一种大家都不太愿意提及的目的——为公众的生活提供一些调剂。


对于酷刑的嗜好,源自人类最原始的基因。尽管很多人都在口头斥责残忍的杀戮,但内心深处,人类血液中绵延不绝的残忍似乎得到了释放。毕竟,杀人的胆量不会人人都有,上战场虽然可以合法地杀人,但有可能被杀的是自己,平白无故地杀人是犯法,搞不好要偿命,但观看别人杀人、折磨人,毫无风险。在满足自己内心深藏,难以启齿的欲望之余,也许还能获得道德上的升华。因为被杀之人不管真假,至少都背负着某些恶名,为他们的死去喝彩,可以表现自己嫉恶如仇的纯良性情。


鲁迅的小说《示众》,随意采撷一段街景,像一部镜头客观冷静的纪录片,却将看客的种种形貌刻画得入木三分。北京城酷热的夏天里带着百无聊赖的味道,巡警牵着一个犯人示众,仿佛为沉闷的空气注入了新鲜的清风。胖孩子、小学生、秃头老头子、工人似的粗人,各色人物一下围拢过来,争相围观,你推我搡,自然而然形成了一派热闹景象。示众尚且如此热闹,观看死刑犯游街就更有狂欢的性质了。《阿Q正传》里阿Q的游街,而未庄人对此的反应是“多半不满足,以为枪毙并无杀头这般好看;而且那是怎样的一个可笑的死囚呵,游了那么久的街,竟没有唱一句戏:他们白跟一趟了。”《阿Q正传》内的看客是把死刑看成一场戏,因为沉闷而不满意,假如死刑犯可唱一出大戏,死刑执行的又格外花样翻新,触目惊心,看客们恐怕就会得到满足,还能在在酒楼茶馆之内大肆宣扬一番。鲁迅在《药》里说到“人血馒头”,这些看客虽然没有人需要用“人血馒头”来治疗自己的沉疴,但又何尝不是在分食呢?


沈从文在早年的自传里,说到自己在湘西当兵时,曾随队伍到怀化清乡,军队和当地乡团以剿匪为名,抓来许多乡下人,也不细细审判,就拖到日常乡民往来的桥边杀掉。一年多时间里,沈从文亲眼所见,就杀了多达七百余人。沈从文说:“由于过分寂寞,杀人虽不是一种雅观的游戏,本部队文职幕僚赶到行刑地去鉴赏这种事情的实在很不乏人。”一个轻描淡写的“鉴赏”,却令读者心为之一寒。人命如草芥,旁观者已漠然,甚至带一种欣赏的味道来看待。不但如此,若被杀的人有些不同的表现,军官们“总有许久时间谈到被杀的人有趣味地方,或有辗转说到关于其他时节种种杀戮故事”,成了日常闲谈中的趣闻轶事。


我读的第一本莫言长篇小说是《檀香刑》,酣畅淋漓地描述酷刑,种种极尽渲染的死刑,成了贯穿全篇的筋骨:刺杀袁世凯未成的钱雄飞,被判凌迟。袁世凯特意从京城刑部请来行刑经验丰富的刽子手赵甲,要准确无误地割够五百刀,还要保证受刑者在割够刀数之前不会死去;组织高密东北乡民众袭击德国筑路人员的孙丙被施以檀香刑,用一根檀香木棍,从肛门插入,自口中探出,贯穿身体,再把人戳在刑台上示众,并且要一直坚持五天,确保受刑后的孙丙要在火车通车时才能死去。不管莫言写得如何恣肆,如何将它描述得如一门死亡的艺术,精确,甚至似乎还要从文字间让人感受到某种诗意,这些描述都渗透出浓浓的恶,像一阵黑雾弥漫,饱含原始的残忍,充满对死亡残酷地玩味,令人毛骨悚然,


莫言把历史背景放在了满清,民国之后,随着西方思想的涌入,酷刑似乎减少,虽然在民间仍有匪夷所思的各类刑罚,但至少在政府层面收敛了许多。然而,在公众面前渲染死刑的行为,却一直延续了很久。死刑犯在众人面前被公开宣布罪行,五花大绑,胸前挂着姓名与罪名的大牌子游街,街面上人山人海地看热闹,仍是各地常见的景象。死刑执行在很多地方不但允许人围观,有时候还是任务,有人组织,要求必须参加,甚至不能展现出恐惧或怜悯的神情。那时死刑倒没什么花样,大概都是让犯人跪在地上,对着后脑勺一枪,脑浆迸裂,血溅当地。


我们这代人是没什么机会目击这样的盛景了,但文明再怎么发展,人类只要仍是动物,就甩不掉身上的兽性。人类发明了种种酷刑,当看客们屏息静气,带着某种恶心,又暗暗激昂、兴奋的情绪观看濒死者的痛苦时,他们心中的兽得到了餍足。所以只要有机会,我相信仍旧有人会愿意去围观这样的场景,并从中得到一种狂欢般的满足。不管我们自认为如今已多么具有爱心,多么害怕血腥暴力,只有有机会,让人类的兽性,和权威的行为彼此应和,酷刑就可能翻开新的一篇,反对者的声音可能仍旧盖不住看客的欢呼。

死刑的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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