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颇老矣,可堪回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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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滚文化音乐 |
分类: 雪泥鸿爪 |
那年,张楚应该还不到三十岁。现在已经五十岁以上了吧。和许知远面对面坐着,还是那么瘦小,牛仔裤、白衬衫,面容轮廓一如当年,只是近观时多了许多纵横的皱纹,好像有一个很拙劣的画师,在一张年轻的脸上添加纹路,以为能画出苍老的感觉。许知远问张楚还有什么梦想,一个很俗的问题,张楚想了片刻,说,还真没有什么了。二十年没有出过新专辑的张楚,不再是那个在北京四处流浪,写歌的西安孩子。他仍旧称自己是“文学青年”,现在相信美国政府要通过“911”掌控石油,控制全世界,相信世贸大楼是被爆破倒塌的,相信美国所谓的解密资料,美国军方在罗斯维尔不明飞行物坠落事件之后派人去了另一个星球,感觉比疯了之后的何勇还疯狂。这个“文学青年”脑子里已经不是诗,而是有高速列车在呼啸。 “魔岩三杰”的传奇已经变成了传说,记忆中的样子之和当年的歌声在一起,和今天坐在镜头前的这个人似乎毫无关系。
郑钧做了一部叫《摇滚藏獒》的动画片,邀请好莱坞的动画团队制作,讲述一只喜欢音乐的藏獒,不顾家人反对和世人冷眼,追逐自己摇滚梦想的故事。这大概是各类青年都喜欢的励志传奇,郑钧那一代摇滚乐人的故事也和电影情节有几许类似,他们也是在不被理解、不被包容的环境里,叩击着摇滚之门,找寻不一样的声音。然而,在国产动画电影纷纷创造票房奇迹的时代,郑钧这部描绘理想弧光的电影,票房却惨败,让主要投资方赔得一蹶不振。
臧天朔当年曾是崔健乐队中键盘手,1995年,我曾买过他的专辑《我这十年》,里面有他那首成名曲《心的祈祷》: “我像那一只火鸟,无声地燃烧,我要唱那一首歌谣,伴我天涯海角”。臧天朔后来据说成了廊坊当地老大,因为手下人打架出了人命,被判入狱。出狱后,过了没几年,罹患癌症,走了,真得像火鸟一样燃烧了,只余下歌声的灰烬。
如今电视上到处是综艺节目,用音乐作秀,一大好处是,很多老歌、往日的歌手也被综艺发掘出来。某个综艺节目上,老狼邀请来一票当年的摇滚乐手为自己助唱。栾树、丁武、汪峰、高旗、周晓鸥、陈劲、马上又、李延亮,又唱起当年为追怀张炬所做的《礼物》。一群二十年前曾掀起巨浪的人物站在台上,关于大陆摇滚黄金时代的回忆一下纷至沓来,情怀满溢。但这中间很多人大概久已荒疏了舞台,歌声喑哑,旋律拿捏不住,能够感动人心的,只是记忆。对于那些没有这段记忆的年轻一代,这些人的歌声还能够感动他们吗?
2000年,周杰伦发行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JAY》,开启了一个新世界。新世纪来临,大陆摇滚乐的声音已袅袅如丝,渐行渐远渐无声。如今,周杰伦已成了“90后”的情怀,还有多少人听过、记得那些曾经传唱一时的摇滚乐。回头看,那是一些略显稚嫩的东西,也许太早的发芽,反而摧残了它们的生命。摇滚还带着上世界八十年代那种纯真而又粗粝的气息,一群从小在革命英雄主义教育中长大的孩子,面对一个开放的时代,犹充满理想主义的激情。他们音乐中的批判性、反叛性是时代给予的,但当理想主义消失在时代的嚣乱里,“你的梦想是什么”成了综艺节目里的笑话,商业化更加成熟,针对他们的炒作却退出了。大众消费不会永远需要反叛、愤怒和怪异的表达,不想你和他继续谈思想、诗歌和哲学,他们需要更温暖、抒情、通俗的声音。崔健曾在《这儿的空间》里唱过:“我看着你,曾经看不到底,谁知进进出出才明白,是无边的空虚”,那个曾经看不到底的摇滚世界,对很多过来人而言,不过是无边的空虚。
然而,似乎也不能说大陆摇滚乐是一次失败的尝试,他们不仅留下了一个时代的传奇,留下了那么多经典的作品,而且,直到今天,他们中的某些人还在坚持着。比如窦唯,尽管形象邋遢不堪,音乐却空灵而迷离,如迷雾中的山谷,隐隐的风声。他也许不再在时代的风口,但音乐仍旧和他在一起,至于他人的喝彩或白眼,对他已无关紧要。求仁而得仁,又有什么可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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