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月闲话之四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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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b怀特重游缅湖纽约客文化 |
“大海的涛声最能消泯时间的概念,你闭上眼睛,倾听海的声音,多少个世纪一涌而过,大地又绿了——一个方生的青翠时代,海与陆地刚刚接触,彼此相识,不过几十亿年的时间,软体动物刚开始进入浅滩蠕动;现在,人这种懦弱的家伙,躲在遮阳伞下,身上涂了防晒油,戴上他的偏光墨镜遮挡光线,在温暖的沙滩上铺好浴巾,舒适地摊开长长的棕色躯体,侧耳倾听。
大海能回答所有问题,总是用同一种方式;你若读报纸,报上满是无休无止的讨论、争吵和骚动,还有分歧、重大决定和协议、计划、方案、恫吓和反恫吓,于是,你闭上眼睛,大海送上又一波浪潮,自从有了世界,大海就一浪追着一浪,绵绵不绝,它抚平了一切,又打碎了一切,去而复返,飞溅的浪花中,你能听到它说:‘就这么快吗?’”
这是E·B· 怀特的《佛罗里达珊瑚岛》,有人称怀特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美国随笔作家”,我不喜欢用最伟大之类的词语去冠名一位作者,伟大这个词语太高峻,超出了一个写作者能承载的重量。怀特是一位独特的作者,很大程度缘自《纽约客》,引领了一个时代的文风。和“垮掉的一代”相比,怀特太优雅了,充满了中产阶级的自得与满足。尽管怀特一样抨击政府,却始终是一个温婉的改革者,而非破坏性的革命者。怀特的偶像是瓦尔登湖畔的梭罗,童年时代的缅因湖边,怀特一家人在水边度过悠长的夏季,当怀特重游缅湖,牵着儿子的手,正如当年父亲牵着他的手,时间瞬间恍惚,仿佛从未流逝。也许正是这恬淡的生活,使得这个从小成为《圣尼古拉斯》杂志会员的孩子,养成了自己的风格与品味。
怀特只驾着自己的帆船,在海上独自漂流,在小小的船坞里书写自己的生活。他永远不会成为游荡于路上的凯鲁亚克,更不会成为在广场上嚎叫的金斯堡。年轻时代的怀特也曾迷恋韵律与意象,失业后登上一艘前往北极阿拉斯加的轮船,做一次不知前途的旅行,度过一段“非凡岁月”。但怀特还是选择和妻子在缅因州北布鲁克林农场里安身,来往于纽约与布鲁克林之间,在城市与田园,《纽约客》和农场的庄稼、家畜之间奔波,享受自己的生活。尽管笔端时时流露世事变迁的苍凉,但怀特始终安静而欢乐地面对人生,不极端,不失望,也不会盲目乐观。如《夏洛的网》中的蜘蛛,怀特编织着自己的文字,从不曾放弃爱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