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初恋

七

        一天下午，午睡刚过护士长领着几名陌生的护士进来，她们白色护士服的左胸前多了一块蓝色小布条，表示与别的护士不一样。护士长介绍说她们是实习护士，从今天开始每天下午来这里实习，要我们病人配合。她接着交待，今天下午的主要任务是病房卫生，包括病人的个人卫生。然后留下一位，其余的带到别的病房去了。

         这位留下来的新护士开始时东张张，西望望，看样子她好像是第一次进病房，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正好护士长又走进来，对这位实习护士说：

          “你看看病人的指甲，长了就修剪一下。”

 这下子新来的实习护士好像松了一口气，因为有了具体事情做总比站在那里好受些。于是她端起一个白色搪瓷盘，盘子里有几件小器械，在病人床前站着看看，前面几位好像都不需要修剪。最后双手端着小盘子很轻快的向我走来，突然间我眼前好像有几个身影在飘动，我想挡住它，但无济于事，终于有个影子向我逼近。我马上紧张起来，因为我不记得什么时候给自己剪过指甲，也不知道它现在是个什么样子，我于是下意识的把双手塞进被子，并把拳头捏得紧紧的。她坦然自在的越走越近，不知什么原因，当我们相互对视的瞬间，她突然迟疑了一下，不知是继续向前还是退回去，虽然她载着很大的口罩，我还是能看得出脸颊边缘荡起了红晖，而我则更加窘迫，面对她的迟疑，我不知是说“不需要”，还是说声“谢谢”。这样大约静止了两秒钟，必竟她有任务在身，先开口了：

 “你能把手拿出来让……”一句话未完，她又突然停顿不语，而我只是看着被子，不敢对视了，最后她终于像是自言自语的接着说：

 “……让我看看好吗？”

 我只好把捏着拳头的手从被子里慢慢的抽出来，她很为难的笑着说：

 “这样我看不到。”当我松开拳头，看到我这参差不齐的指甲时，她放下盘子，随即从里面拿出一块小白布放在我的胸前，然后拿起小剪刀。

 以后的事有点幻觉似的，记不清我的手是怎么到了她的两指间，剪着剪着，我突然动了一下，她压低着声音问：

 “痛吗？”我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下她的手指，

 “啊，比我的好看多了”我心中自语，没有说出来。然后我把头摇摇，表示不痛，她又继续剪。

 最后，她终于完成了在当时看来对她和我都是难以言表、十分尴尬的修剪指甲的任务，我们都为此大大松了口气。当她再次端起搪瓷盘往回走的时候，我侧转头看了一下她穿着护士服的背影，那影像有点像她的手指，修长而洁白。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一位女性的手指，没想到是在病房里，是在这尴尬的情景中，这是以后也难以复制的接触。

 她完成任务后，又东张张，西望望。大概是快下班了，她的同学在外面喊她，由于我的病床靠门口，经过时她随口说了声：

 “再会，明天下午再来。”

（待续）

相关链接：病房初恋（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