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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爱情(中)
三
泽珠为什么选择我而不是小崔?爆炸事件起到什么作用呢?我回到办公室后打开了电脑,也打开了那个“恋爱分析模型”,一边思考着。隔在我前面两排座位就是小崔了,他是个智商很高的家伙,做事非常富有逻辑性,演说也很具有煽动力,已经是公司的一个培养未来领导人的学习组织——“雏鹰计划”团队的骨干成员了;而且小崔虽说瘦了点,但人蛮帅的,有一种“玉树临风”的感觉;和他相比,我显得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在工作和人际关系上我也逊色多了。泽珠是我们部门的副经理,主抓人事和管理制度,不会不知道这个事实的。
不过,我也是有“优势”的,我的运动细胞天生特别发达,从小习武,身体壮实很少生病,曾经是大学里的运动健将。但我一点不喜欢武术,不知道小时候是怎么学会的,现在早就不高兴去练习了。而且,当今时代,脑力重于体力,医学又发达,人们已经不需要通过太多的体育运动来获得好身体了,只需要维持有规律的生活和注射规定的免疫疫苗就可以保证不会生病,所以体育运动和比赛越来越被人们轻视,多年前非常流行的很多国际体育比赛都因为没有赞助商和观众的缘故被取消了,估计有那么一天,奥运会也一定会取消。现在,进行体育锻炼,纯粹是个人爱好了,而且因为其比较艰苦的、接近自虐的锻炼过程,注定了并非是很多人的爱好,也注定了这是一个很传统的、毫无趣味的、类似动物的行为,谁有壮实的身体反而成了不可思议的、遭人歧视的原因。所以,我的“优势”现在已经变成了愚昧和老土了,更不用说受年轻女孩的青睐了。
莫非泽珠有不同于一般人的特殊爱好,就是喜欢我的运动优势?
我在“恋爱分析模型”里试着重新导入“运动”、“体育”、“健康”等“必要条件”,得出的结论是:这些条件在泽珠的考验要素里占据了非常重要的位置。我又试着将“智商”、“才能”、“人际关系”、“领导力”等导入,结果这些条件居然是她最不看重的因素,很奇怪啊,泽珠真是个非同一般的女孩。难怪,自那次爆炸事件后,我们俩的关系突飞猛进了,最后幸存者的共同遭遇是一个原因,当然更有可能的是她在医院里彻底了解到了我的身体和健康状况正符合她的要求。
下班前的10分钟,我路过公司的小会议室,看到透明的隔断玻璃后,两个很特别的人在和小崔谈话。那两个不是咱们公司的人,全身黑色非常正统的西式着装,不知道是谁,干什么的。几天后,公司有传言,说小崔犯了事跑了。我听到这个传言的时候,早就知道小崔已经好几天没来了,他的坐位正在我前面啊;平时我也懒得去关心别人的事情,没想到小崔会引起这么多人的兴趣。
小崔失踪后,我和泽珠谈起过此事,毕竟我们都是一个部门的同事,彼此很熟,何况还曾经是我的情敌呢。我隐约感觉到泽珠不太愿意讨论此事,好象有什么东西阻碍在她的喉咙口似的;不但如此,她这几天的举止和生活状态都有些反常,我不明所以,但也不想强求,去问个明白,毕竟人都有极其隐私的一面,她不想让我知道就算了,她想告诉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的。
小崔失踪一周后,那两个黑色衣服的人找上了我和泽珠,先是跟泽珠谈,一个小时后又与我单独会谈。原来他们是公共安全局的,专门负责公共财产、公共环境、公共交通以及公民的安全,凡是跟“公”有关的安全方面的问题(公鸡的“公”除外),找他们肯定没错的。
“你想知道你们差点死掉的原因么?”黑衣胖子开门见山地问,他的两眼炯炯有神,令我想到《西游记》里齐天大圣的火眼金睛。
“一定和小崔有关。”我说,我也不示弱,我愚笨的脑子也转起来了,做这样的联想其实很简单,“而且你们还没有找到他,对吧?”我说,如果他们找到了就不用上门找我们了吧,我是这样推测的。
胖子没有接我话茬,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说:“我们正在核实你的真实身份,你有什么疑问吗?”开玩笑,我的真实身份你们会不知道?你们随便在哪个电脑网络中都可以查出来,我能有什么疑问。“难道我会是别国间谍?你们要查清楚啊,不要滥杀无辜啊。”我哈哈一笑,看着胖子和另一个阴着脸的年轻人,他们好象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脸上挂着个面具似的没有什么表情,真没劲。
“实话跟你说吧,高速巴士里的人全部都得死,那是个恐怖的谋杀事件,但和你们无关,你们不需要知道。你和泽珠不是名单里的人,你们怎么会在这个‘死亡巴士’上的呢?”胖子好象掌握了天大的机密一般,故作神秘状,用这种手法来和我谈话也太小儿科了。不过,胖子的话里有几个疑点,需要整理出来:
一.为什么巴士里的人都得死?他们是什么人?他们怎会聚在一起的?这是一份怎样的“死亡名单”啊?
二.他们怎么知道这是个谋杀事件?那么谋杀者是谁?为什么要谋杀这些人?目的是什么?
从胖子的口气听来,这两点疑问他是不会让我知道的,那么与我相关的就是第三点:我和泽珠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巴士上,也就是说,我们是局外人,但是我们出现了,这不是谋杀者的本意;很奇妙的,结果谋杀者将我们区分了,所以我们是唯有的两个幸存者。那么谁让我们上了这个巴士?好像还有另外的谋杀者(第二谋杀者),只想要谋杀我和泽珠,他(她)不但知道第一谋杀者的计划,并且想假借第一谋杀者的手来除掉我们,没有想到第一谋杀者不干了,不让第二谋杀者如愿以偿,所以我们还活到现在,靠,真够复杂的。
第一谋杀者轮不到我来考虑,那么第二谋杀者是谁呢?想着这些事情,我简单而愚蠢的脑子好像不够用了。慢着,他们前几天约见了小崔,难道是小崔想要杀死我们?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胖子看出了我的心理活动,直接将我要问出口的问题堵回了我的喉咙口,“我们只知道是小崔预订了那次你们去郊游换气的大巴,两个位置,而且是最后的两个位置,因为本来要去的另两个旅客取消了这次旅行。问题是预订座位的姓名是小崔和泽珠,而出现在大巴上的却是你和泽珠,你知道为什么吗?”
开玩笑,我怎么会知道?都是泽珠的安排,是她告诉我去郊游的具体时间、地点和班车号次;当然一开始是我邀请她去的,她答应后就积极去准备了,具体的我没操半点心。慢着,这至少说明了一个事实:小崔和泽珠曾经想一起去的,那么,多半是泽珠拒绝了小崔,才换成了我;以小崔的追求者的身份,不应该是小崔拒绝泽珠吧?但也难说啊,要想知道答案,只能问泽珠或者小崔了,胖子他们已经询问过两人了,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啊。
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两位,他们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在询问小崔的时候,还没有与巴士爆炸案扯上关系,是另外的关于他身份的事情;问泽候,她的回答是不知道,说是凑巧,她绝无可能去自杀,而且还带上自己的爱人——我。然后,胖子他们就结束了谈话,大家告辞了。
四
我回到了家,所谓的“家”,不过是和泽珠临时租住的一套两室一厅的公寓。我们相好后,泽珠将她租的单身公寓退了,就搬到了我这里,两人住一起可以节约不少生活上的开支啊。泽珠还是没有回到家里,已经连续三天了,自从和公共安全局的人交谈后,泽珠也失踪了,该找的地方都找了,该打电话问的都已经问了,没有任何结果,她就象《海的女儿》的“美人鱼”般在午后的阳光下化成了泡沫升上了天空,永远地消失了。
我在她失踪后的第48个小时刚过的时候报了警。警察来了又有什么用呢?泽珠为什么要走呢?她还爱着我吗,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呢?她的失踪和小崔的失踪有关联吗?为什么跟那胖子交谈后都会失踪呢?这么蹊跷,难道接下来我也会失踪……我思考着,陷入了无助的感觉,只觉得全世界会呼吸的生物都已经停止了呼吸,只有我还在“库吱”、“库吱”地一个人消费着氧气,是那么地孤独、那么地恐怖,因为本来可以陪着我共呼吸的泽珠离开了我,因为这些恼人的问题不是应该我来思考的。
我在宿舍里整整躺了一天,心里莫名其妙地涌上了恐惧感,我有什么可以恐惧的?难道是担心泽珠?还是在后怕小崔的“谋杀”行为?或者黑衣胖子的调查让我感到了害怕?
我似乎有些失去了理智,我似老鼠一般,一个人不停地在地下穿梭;我乘着地铁,毫无目标地从上海城的这端到达那端,再换个线路重新开始,在一天之内如此反复多次,一直到天黑,很多人下班了,我不敢回家,就找个小旅社住了。这样的状况,我持续了好几天,我没有去上班,我发现虽然地铁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常,但是这里最安全,我的潜意识好像在躲避着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我发觉,我的这些行为似乎与小崔和泽珠有相同的一点:在黑衣人询问后失踪。难道他们也整天在地铁里游逛?不可能吧,我暗自觉得好笑,谁能象我这么神经啊?我有什么好害怕,好躲避的?于是,我停止了“地下穿梭”。
我回家了,我正常上班了,小崔和泽珠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消息。我的同事们已经习惯了人员的进进出出,根本没有人会在意你的离去或者回来,我回到了公司上班,就象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小崔的座位和泽珠的座位都空着,看来公司暂时还没有招聘新人进来填缺。只有我的一个行政主管跟我打了个招呼,说,昨天有两个穿黑衣的人来找过我,还打了我手机,但我一直都关机。也许,他们找到了小崔和泽珠,或者有了什么新发现?我拿出他们的名片,犹豫是否要拨了电话过去。最终,我没有拨,我好像有不祥的预感,如果拨了电话就会出什么事似的,不知道为什么。
下班后,我走出了写字楼,我不想回去,不想一个人孤独地呆在家里,我来到不远处的刘医生的诊所。本来每周需要来治疗一次的,我已经有两周没有来了。虽然不是在我的预定时间,但是我可以等啊,刘医生很关照病人的,把时间都给了病人,留给自己的时间则很少,我正可以利用这一点。向秘书通报了姓名后,在诊所豪华的客厅里,我舒适地坐在宽大温暖的沙发上,等着刘医生的“召见”。
我迷迷糊糊地,感觉乘着速度很快的交通工具,回到了老家,回到了那个城市,那里的环境和这里是多么的不同啊,非常陌生但又是记忆深处的老样子;在这里,我好像处于子宫里的婴儿那样感到很亲切、很安全,我很欢欣地不停寻找着,寻找着我自己的家,家里的慈爱的父母应该早就在等待我的回来了,但是我对他们的样貌已经很模糊了,我认不出来怎么办?我正着急……突然,我醒了过来,我睁开眼,吓了一跳,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一双大大的眼睛,同样深不可测地看着我,这一幕好像在哪里出现过,对了,在爆炸后的医院,我也是刚醒来,是泽珠,一模一样的动作,但是他不是泽珠,他直起身,原来是刘医生。我还看见,旁边站着两个黑衣人,他们终于找上门来了。
黑衣胖子拿出了一张纸,很严肃地在我面前晃了晃,对我说:“你被捕了!你有选择沉默的权利……”
我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被捕。但是,这段时间我的第六感却一直在提醒我:躲避、小心、警惕!所以我不敢回家、不敢上班,而最终我的理智战胜了感觉,导致了我的被捕。也许人类的“第六感”是上帝赋予的一项潜质,使它成为一种流淌在血液里的本能,它能够帮助人类逃避理性上难以觉察到的危险和灾祸,以不可思议的准确预测灾祸的方式来保护人类的自身安全,“第六感”是科学无法解释的自然现象,不光人类有,很多动物也有。可笑的是,动物不会思考,完全凭感觉行事,当然可以躲避很多灾难了,而人类自有了思考能力、有了理性之后,不相信非理性的“第六感”,却反而招致了灾祸,比如现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