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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爱情(上)
一
上一次,刘医生就跟我说过,我的病情的发展势头很不容乐观,如果我还不依靠自己的力量进行克制的话,如果我还是意志不够坚定的话。刘医生是我的心理医生,我是他的病人。
是的,我经常有一种“得病”的感觉,那不是一般的感冒之类的玩意儿,那纯粹是心理活动出了问题,是心理毛病,俗话说的心理不够健康。这种感觉很奇怪,觉得自己特别孤独,好象全世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似的,这种孤独感仿佛已经渗透到了血液里了,从心脏出发网络到全身血脉,甚至连我的手指头被擦破出血了,我都能看到红色的血里隐藏着的“孤独”二字。
“孤独感”如何用自己的坚定的意志来克制呢?
说真的,生活中的我亲人全无,我当然有自己的父母,但是我已经不记得我的双亲是怎样离开这个世界的,我甚至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名字;更不记得祖父母的事情了;我也没有什么朋友,从来没有人来约我,或者我去约人家,也从来不去参加聚会,去酒吧?那大概是5年前的往事了。我在一家很大的跨国公司上班,做些数据分析的工作,唯一能够对话的是我的一些同事们,我对他们了如指掌,他们几乎和我一样,文化、背景、生活都差不多,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和兴趣,终年循规蹈矩、按部就班地工作、生活,面对这样的人群,我的生活形如嚼蜡、充满灰色,毫无滋味、毫无色彩。
不过,自从泽珠调任到我们部门当副经理后,我感觉到生活有了一点盼头,至少每天的上班不会让我觉得很烦闷、无趣,这简直是我的灰色生活中的一抹亮色啊。说实话,泽珠是个很平凡的女人,唯一动人的是她的身材还算不错,长发也很飘逸,但以我的眼光来看,最吸引我的却是她那不太大的、却非常深邃的眼睛;那黑色眼睛的震慑力,几乎是将人的心脏直接从胸口挖了出来,不要命地投入了这一汪深水里……
我第一次和她眼神相遇的时候,我很失态,仿佛被武林高手点了穴道般,我被“镇”住了,感觉自己掉入了这潭深水里,而且都不愿去试一试挣扎一下,完全地放松、完全地心甘情愿;那种感觉很美好、很虚幻,也许是幻觉,也许是心理有问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那一瞬间,我被她俘虏了。
难道“爱情”又一次降临在我的头上?我深藏心底的“痛”又如泉水般冒了出来,冒出来的是5年前和我分手的小媚,她有同样深邃和怨暗的眼神;我知道我动心的原因是:泽珠和小媚长得太相象了。而真正的原因是:我太孤独了,这样下去的结局也许很不好,刘医生已经警告过我了;那么有一个女人相伴,应该比较不会孤独吧。再说,好容易出现了一个梦中情人,至少和梦中情人很相象的人,我岂肯轻易放过呢。毫无疑问,象所有追求女人的男人一样,我开始踏上了追求泽珠的道路;当然,在行动前我肯定会经过一番周密的观察、了解和研究,以保证行动的准确、快速,和行动目标的达成;在深入观察、了解形势后,我发现:除了我之外,我们部门的一个同事小崔也对泽珠很有意思,我必须尽快行动起来。
原本灰头土脸的我不见了,换了一个自以为光彩照人的形象,但并不是有很多人知道或者看得出来,同事们比较人情冷淡,不会对别人的事情有太多的关注,人人都是我行我素的,这反而对我有利。象所有厚脸皮的男人一样,我利用工作上的便利开始频频接近泽珠,意图首先混个脸熟,获得一定的好印象,然后再展开强大的攻势,以虏获芳心,嘿嘿。
泽珠的态度很不明朗,好象对我和小崔都一视同仁,这让人很难捉摸。我和小崔企图与泽珠套热乎的举动应该是很明显的,因为其他的同事都是公事公办的姿态,偶尔有好感的,也绝不会象我们那样对她献殷勤。也许面临选择的泽珠是在故意考验或者观察我们两人?
不久,刘医生知道了我的心事,是啊,心理有怎样的活动总会表现在神情或者举止上,怎么逃得过老道而专业的心理医生的眼睛呢。刘医生和我很熟,我们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他问了,我就如实讲了,并将未来的追求计划也全盘托出,请求心理医生说不定还是爱情专家的建议和指导。刘医生详细地问了情况之后,出乎意料地,他反对我去追求泽珠的行动,还说对我的心理治疗有百害而无一益,靠。
我不会理睬刘医生的建议。
二
泽珠确实在考验我们。这是从我仔细的观察和缜密的分析后得出的结论。分析的方法其实很简单,我只要将观察到的泽珠的工作和生活规律,所统计出来的数据放入到我的数学模型里就可以进行分析了;当然在每次分析的过程中会放入一个必要条件,不同的条件得出不同的结论;我怎么感觉好像在做科学研究呢?比如“相对论”,爱因斯坦也在公式里放入一个恒值,导出“相对论”这个伟大的结论。
我在数学模型里导入过类似“身高”、“相貌”、“财富”、“智商”等等“必要条件”,得出的结论大致差不多,结论就是:这些我添加上去的“必要条件”在她的考验要素里并不占据主要位置。那么她最关注对方什么方面呢?我唯有透析出她认可的“必要条件”,才可以进一步采取准确的行动。
以前追求女孩,凭的是经验和技巧,必须象中国功夫那样需要一段时期的磨练和学习,才能在未来的追求岁月中达到炉火纯青、百发百中的地步;现在,没有人会愿意花这么多的精力、这么长的时间去追求一个女孩子,大家都很懒,都没有时间,什么都要讲究效率和速度,所以某IT数据公司开发了数学模型,专门用来进行“恋爱分析”,可以快速、准确地分析出对象的意图。我有这样的数学模型,当然我的情敌也会有,其实我们是站在了同一起跑线上,要想赢,还需要利用“分析模型”以外的东西;我明白这个道理,但有依赖模型的思维惯性,并没有积极采取其他的方法去探知泽珠的意图。
我终于获得单独与泽珠一起出外旅游“换气”的一次机会。所谓的“换气”是指:到大自然空气最新鲜的地方去,将肺部的浊气换成清新的氧气。平时在上海这个大城市里穿梭,过着蝼蚁般生活,呼吸着污浊的空气,时间久了浊气就会积压在肺部,非常容易形成病灶,所以上海人必须每个月到外面去换气一次,好像是市政府规定的,当然也可以纯粹当作是一次旅游娱乐活动,这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么多上海人喜欢到外地旅游的原因。
我和泽珠跟随在政府组织的换气队伍中,坐上了去郊外风景区的高速大巴。我拉着泽珠温软的手,看着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明丽起来,城市里的一切也渐渐被抛在脑后。此刻,我垂涟已久的泽珠就在我身边、靠在我肩上,散发着香味的长发也轻轻地磨擦着我的脸,痒痒的,心里也是痒痒的,也许泽珠会投入我的怀抱,也许会选择往我的“温柔陷阱”里跳,我感觉到有一种成就感化成一股“气”,从丹田部位一直往上涌,涌上心头直达脑门,让我的脑筋变地特别清灵、透彻起来,仿佛一切世事都可以看得很明白,说白了,好象智商平白无故地被拔高了几十个点似的。
也许因为智商被拔高了些,我对未来要发生的事情就有了预感,我突然感觉到10秒钟后会有很严重的事情发生,我知道没有力量去改变什么,但我至少可以采取措施,保护自己和泽珠;我迅速将安全带捆绑到了泽珠和自己的身上,并且让泽珠把头抱住压在大腿上,泽珠很疑惑但还是照做了,我却来不及抱头了,便感觉自己突然被腾空了、旋转了,如同坐在太空舱里一般,一切都在翻腾,所有的东西在快速旋转着,已看不清具体形状了……
我醒来的时候,当然是在医院了。
我睁开眼,吓了一跳,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一双深邃的眼睛,同样温柔的看着我。是泽珠,她一直陪着我。谢天谢地,她居然什么事也没有,真神奇!我脊椎的一段被震碎了,医院给上了钢筋,还不至于会瘫痪,据说运气好的话可以恢复得很好,接近事故前的水平。我的身体很结实,这一向是我最骄傲的,果然,我康复很快,半个月后就出院了。新闻报道说,这是个有预谋的恐怖爆炸事件,整个巴士里的旅客,仅仅只有我和泽珠幸存下来,一定是上帝不屑我们去见他老人家。目前还没有任何恐怖组织声明对这个事件负责,所以至今还不知道爆炸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几个警察和安全局官员在访问过我们后便没有下落了,大概正在进一步处理、调查中吧。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毫无疑问,这“大难”正是我和泽珠的粘合剂,随后她真正投入了我的怀抱,我们很快住在了一起。住在了一起,彼此身上的细节越来越暴露无遗,遗憾也就越来越多,揭开“庐山真面目”就如揭开躺在身边的赤身女人的被子那么简单;其实我们的了解并不深,最初的热情过去后,我就深信自己发现了泽珠的一些不同寻常的特点,虽然我没有很多的床笫经验,但是一般常识还是有的。其实,早在第一次我们激情上床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异样,只是没有往深处想。
这非同寻常的特点就是:泽珠会做爱,但似乎不懂得做爱;
“会”,只是说会做那样的动作,物理的机械运动,很容易做;而“懂得”,是出于肉体的欲望和心灵的需要而与爱人进行的沟通和默契,并得到满足。说白了,无论在事前事后,泽珠都没有那种欲望,更别说交流的渴望和沟通的默契了。形象地说,我好像是在跟一个处在非发情期的动物在做爱,而不是人类。
但是,并不是说泽珠在其他方面对我,也象动物对人类,没有,泽珠还是正常的,特别是对我的感情,那种流淌在情侣间的依恋和爱意是可以切身体会到的。
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许是我的多疑,或者是我的心理毛病更加严重了?
我去咨询刘医生。刘医生说,我们从最初开始入手,关键是要寻找到什么因素,决定了你们两个人的结合,或者直白地说,是什么重要原因让泽珠选择了你而不是小崔?大巴爆炸是转折点吗?也许这只是一个表象,更重要的是表象后面的什么……刘医生象江湖术士般一口气说了很多话,我听了迷迷糊糊的。
“你们还是分开吧,否则还会有很多麻烦滴。”这是刘医生在我告辞前的忠告,这个江湖术士,我看他也有病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