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碎片

蔡岫

去西安缘于大学时候跟同学的一次争论。我说，北京历史悠久，古迹闻名天下，立为首都理所当然。同学不屑地说，我们西安，随便捡一块石头都是秦砖汉瓦。所以当若干年后终于得以去西安游历，已经有了一种了却心愿的感觉。

但是于我而言，描写西安古朴的风貌和不凡的气度并不重要，那些都是别人已知的东西。我想写的只是那些与我心绪有关的，支离破碎的，心灵的片段。

明圣宫

走过照壁，经过静身池，一切的尘缘便都阻隔在道观之外了。

点上一束礼仪香，拜了道教的祖师爷，我从身后静候的道士手中抽了一支签。内容我无法破译，解签的道士犹豫再三，还是婉转地告诉我，我的婚姻即将有大劫。

不忍看我就此失望离去，道士又要了我的生辰八字，一番计算之后，却更加肯定地说我三线都有官星，劫数已定。问其究竟，却说原因是来自于我。我不禁一笑置之，倘若缘由别人，我或许无法控制，缘自自己，我又怎可不顾。道士也一笑，别人最易控制，真正难控制的是你自己。当然，道士回旋说，经过许多波折，你们终究在一起。

我起身离开，带着无法形容的心绪抚照壁而过，一切的喧嚣便又在眼前了。

兵马俑

没有人不对兵马俑称奇。我却独独对那两乘彩绘铜车马着迷，据说那是为了秦始皇死后的灵魂巡游而制。

我不知道人到底有没有灵魂，生命的有限一直困扰着人类。据说人的意识，所谓的灵魂，在大脑停止活动后继续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辞世的人不再察觉到身体的存在，但在一道强光之后，会遇到一个神秘的灵体，进入另一个世界。

秦始皇一生五次巡游，为求长生不老，却最终带着遗憾离世。既然无法使躯体永存，灵魂的永存就成了秦始皇的又一个祈求。悬疑总是比确定的否定答案更有意境。笛卡儿说，我思故我在。

在幽暗的兵马俑展馆，我从众人的赞叹声中分离着我的怅惘。神秘总是附着在悠远的历史之中，令人无法呼吸。

大雁塔

明圣宫是道家圣地，大雁塔则是佛教名塔。传说佛主释迦牟尼曾化身为鸽救生，而唐习俗崇尚雁，凡是说到鸟常以雁代之，所以塔名为大雁塔。

玄奘是这里的第一任主持方丈，他于公元628年自长安西行，历经艰难险阻到达印度，带回带回大量梵文经典和佛像舍利。不过舍利早已不知去向，徒留玄奘临摹的佛祖的脚印，充盈着绝妙的玄机。塔顶有一行环形雕刻的字，却是从哪个字开始读都是一句话。佛家讲究的轮回，建筑在每一个细节里。

塔顶而俯瞰古都，竟是每一个方位不同的景致。现代的西安与古朴的西安，竟在这弹丸之地得以体会，岑参在此也曾有“秋色从西来，苍然满关中”的诗句。

我却不曾想到，由于西安城内过度抽用地下水，现在大雁塔塔体已倾斜，自1945年倾斜达450毫米到后来的1010．5毫米。直到西安关闭自流井，地下水位上升，塔体倾斜也有回升。大雁塔倾而不倒，竟也似乎是一种气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