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
个人资料
王扉
王扉 新浪个人认证
  • 博客等级:
  • 博客积分:0
  • 博客访问:8,342
  • 关注人气:228
  • 获赠金笔:0支
  • 赠出金笔:0支
  • 荣誉徽章:
正文 字体大小:

“淫人”贾宝玉

(2006-12-04 10:21:26)
“淫人”贾宝玉
     ——附论中国古代男性的性风尚
 
    文/王扉
 
   《红楼梦》是一本男人写给男人的书。
 
    在明清时代的中国,绝大多数女性是不识字的。即使是大户人家的女子也是不提倡读书的。在《红楼梦》第三回中黛玉问贾母姊妹们读何书,贾母的回答是“读的什么书,不过是认得几个字,不是睁眼的瞎子罢了。”弄得随后宝黛初见时,宝玉问黛玉“妹妹可曾读书?”黛玉小心地说:“不曾读,只上了一年学,些许认得几个字。”而在第42回里宝钗劝黛玉说:“……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得字的倒好……你我只该做些针黼纺织的事才是,偏又认得了字,既认得了字,不过捡那正经的看也罢了,最怕见了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红楼梦》这类风月文字自然是属“杂书”之列,被严格见斥于闺门绣榻之外,如果偷看的话,是要“打的打,骂的骂,烧的烧”的。
 
   “接屐倒着容君傲,高谈雄辩虱手扪。”“残杯冷炙有德色,不如著书黄叶村。”我们从清敦诚《寄怀曹雪芹》一诗,可想见当年曹公的风采及写书时的情形。曹公的男性书写也是在男性的友人圈中流传,其这一“男人写给男人”的意图其实在《红楼梦》第一回里就开门明义——
 
   “今风尘碌碌,一事无成,忽念及当日所有之女子,一一细考较去,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实愧则有余,悔又无益之大无可如何之日也!当此,则自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裤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谈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人:我之罪固不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虽今日之茅椽蓬牖,瓦灶绳床,其晨夕风露,阶柳庭花,亦未有妨我之襟怀笔墨者。虽我未学,下笔无文,又何妨用假语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来,亦可使闺阁昭传,复可悦世之目,破人愁闷,不亦宜乎?  ”
 
   《红楼梦》写了一大票的女子,其目的是写给男人看,“何我堂堂须眉,诚不若彼裙钗哉?”而且他让这一大票的女子围绕着一个理想化的男性形象展开故事。这一理想男性就是书中借警幻仙姑之口定性的“天下古今第一淫人”贾宝玉。
 
中国古代男性中心的性爱心理
 
    在《红楼梦》第五回里,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在警幻仙姑的引领下,体验了“情欲声色等事”,并有一段法国学者福柯提出的“饶舌的性”的言语交锋——
 
    忽警幻道:“……自古来多少轻薄浪子,皆以好色不淫为饰,又以情而不淫作案,此皆饰非掩丑之语也。好色即淫,知情更淫。是以巫山之会,云雨之欢,皆由既悦其色,复恋其情所致也。吾所爱汝者,乃天下古今第一淫人也。”宝玉听了,唬的忙答道:“仙姑差了。我因懒于读书,家父母尚每垂训饬,岂敢再冒淫字。况且年纪尚小,不知淫字为何物。”警幻道:“非也。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之好淫者,不过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淫滥之蠢物耳。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
 
    福柯认为“饶舌的性”是人类社会的众多标志之一。“性既受到约束,又急于表白,一旦我们碰上它和拷问它,它的回答就滔滔不绝。”但要“碰上它和拷问它”需要一种“有着美妙隐身法的机制”,这种机制可以“让性在快感与强制、赞同与审查的混同中说出了自我和他人的真相”(福柯著《性经验史》)。
 
   《红楼梦》第五回的这段文字,贾宝玉的云雨梦就是这么一个有着“美妙隐身法”的机制。“深受一种对性的巨大好奇心的折磨”的男人,可以“执着于质询它,不知满足地倾听和敦促性的自我表白”。透过宝玉与警幻你言我语的性的饶舌,我们不难看到中国古代社会“一夫多妻”制度下男性中心的性爱心理:“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就连“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的情种宝玉在该书后面的情节中也被描绘成一个“见了‘姐姐’,就把‘妹妹’忘了”的多情种子。
 
    最能体现宝玉滥情的一个例子,要数书中第28回宁府送殡途中、宝玉随凤姐于路边农庄小歇时看上了农庄少女“二丫头”。这一段类似现代“知青下乡,遇上‘小芳’”的戏,写得极为传神——
 
    宝玉听说,便上来拧转作耍,自为有趣。只见一个约有十七八岁的村庄丫头跑了来乱嚷:“别动坏了!”众小厮忙断喝拦阻。宝玉忙丢开手,陪笑说道:“我因为没见过这个,所以试他一试。”那丫头道:“你们那里会弄这个,站开了,我纺与你瞧。”秦钟暗拉宝玉笑道:“此卿大有意趣。”宝玉一把推开,笑道:"该死的!再胡说,我就打了。"说着,只见那丫头纺起线来。宝玉正要说话时,只听那边老婆子叫道:"二丫头,快过来!"那丫头听见,丢下纺车,一径去了。
 
  宝玉怅然无趣。只见凤姐儿打发人来叫他两个进去。凤姐洗了手,换衣服抖灰,问他们换不换。宝玉不换,只得罢了。家下仆妇们将带着行路的茶壶茶杯,十锦屉盒,各样小食端来,凤姐等吃过茶,待他们收拾完毕,便起身上车。外面旺儿预备下赏封,赏了本村主人。庄妇等来叩赏。凤姐并不在意,宝玉却留心看时,内中并无二丫头。一时上了车,出来走不多远,只见迎头二丫头怀里抱着他小兄弟,同着几个小女孩子说笑而来。宝玉恨不得下车跟了他去,料是众人不依的,少不得以目相送,争奈车轻马快,一时展眼无踪。
 
贾宝玉的性经验史与古代中国的妻妾婢奴制度
 
    在120回的《红楼梦》里,与贾宝玉发生过性行为的女子,至少写到了三个人:第一个是袭人;第二个是碧痕;最后一个是薛宝钗。如果再算上在性梦中与秦可卿,贾宝玉的性经验史中的女子就有4位。
 
    袭人是宝玉人生中的第一个性伴侣。在《红楼梦》第6回里,宝玉从性梦中醒来后,把梦中之事告知袭人,“羞得袭人掩面伏身而笑。宝玉亦素喜袭人柔媚娇俏,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此后,袭人以宝玉屋里人自居,成了宝玉身边等待正名的妾侍。
 
    碧痕与宝玉的事是通过晴雯的口说出来的。一日,宝玉喝了点酒,想要和晴雯一起洗澡。被晴雯拒绝,“罢,罢,我不敢惹爷。还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作什么呢。我们也不好进去的。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么洗了……”(《红楼梦》第31回)
 
    薛宝钗是宝玉明媒正娶的媳妇,但两人只有一次性生活。婚后很长一段时间宝玉思郁成疾,无心性爱。在袭人强行将宝玉的铺盖由外间挪到里间,让宝玉与宝钗同房。宝钗“自过门至今日,方才如鱼得水,恩爱缠绵,所谓‘二五之精妙合而凝’的了。”(《红楼梦》第109回)
 
    宝玉对宝钗、袭人、碧痕以及晴雯的态度,真似一句古语中形容的那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
在古代中国的封建社会里,男主人宠幸和占有婢女是自然合理的事情。婢女对男主人的性服务也与服侍主人生活起居的义务一样,天经地义,不容拒绝。身份卑微的婢女被主人玩弄,有的能得到妾的名分。宝玉就对袭人有过许诺:“你在这里长久了,不怕没八人轿你坐。”(第19回)
 
    对于宝玉的理想对象是宝钗还是林黛玉?这是一个有意思的典型的男性问题。宝玉爱的是黛玉,和黛玉谈了那么长时间的恋爱,最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迎娶过门的却是宝钗。这种恋而不得、得非所愿的惆怅,或许是中国封建社会礼教伦常下男性的不能承受之重。一夫多妻的制度给了那个时代的男性一个脆弱的假象:男人可以“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这付德性在宝玉性梦中对秦可卿的第一印象的描述中表露无遗:“其鲜艳妩媚,有似乎宝钗,风流袅娜,则又如黛玉”。(《红楼梦》第5回)而在第28回《蒋玉菡情赠茜香罗,薛宝钗羞笼红麝串》中,男人的这付德性描写有了继“性梦版”之后的“生活版”——
 
    宝玉笑问道:“宝姐姐,我瞧瞧你的红麝串子?”可巧宝钗左腕上笼着一串,见宝玉问他,少不得褪了下来。宝钗生的肌肤丰泽,容易褪不下来。宝玉在旁看着雪白一段酥臂,不觉动了羡慕之心,暗暗想道:“这个膀子要长在林妹妹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生长在他身上。”正是恨没福得摸,忽然想起“金玉”一事来,再看看宝钗形容,只见脸若银盆,眼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比林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觉就呆了,宝钗褪了串子来递与他也忘了接。宝钗见他怔了,自己倒不好意思的,丢下串子,回身才要走,只见林黛玉蹬着门槛子,嘴里咬着手帕子笑呢。宝钗道:“你又禁不得风吹,怎么又站在那风口里?”林黛玉笑道:“何曾不是在屋里的。只因听见天上一声叫唤,出来瞧了瞧,原来是个呆雁。”薛宝钗道:“呆雁在那里呢?我也瞧一瞧。”林黛玉道:“我才出来,他就‘忒儿’一声飞了。”口里说着,将手里的帕子一甩,向宝玉脸上甩来。宝玉不防,正打在眼上,“嗳哟”了一声。
 
    林黛玉的“呆雁”一喻,写尽了天下好色“淫人”的神貌。而宝玉进退失据、颇费思量的尴尬,以及被黛玉用手帕打在眼上的糗态,再加上前边为求袭人留下什么不平等条约都愿签的猴急样,真真一点都不辜负他那个“天下古今第一淫人”的雅号。
 
宝玉的男女观以及清代的狎优之风
 
    宝玉的男女思想、女性发展观有骨肉观、三段论以及二分法。这些论调与封建传统男尊女卑性别压迫的观念有所不同,至少有了最低限度的对女性(特别是女儿家)的尊重。
 
    先说骨肉观:“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做的骨肉。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天地间灵淑之气,只钟于女子,男儿们不过是些渣滓浊沫而已。”话虽说得如此偏激绝对,但在实际生活中,宝玉对“清”与“浊”的性别区分并非绝对的。他并未以“清”赞美所有的女人。而对于男人,他也不是一律排斥,全部划入污浊之列。
 
    关于女人的分类区别,宝玉有一个女性发展的三段论:“女孩儿未出嫁,是颗无价之宝珠;出了嫁,不知怎么就变出许多的不好的毛病来,虽是颗珠子,却没有光彩宝色,是颗死珠了;再老了,更变的不是珠子,竟是鱼眼睛了。”
 
    此外,宝玉还有一个更为偏激的二分法:女儿个个是好的了,女人个个是坏的——
 
    宝玉又恐他们去告舌,恨的只瞪着他们,看已去远,方指着恨道:“奇怪,奇怪,怎么这些人只一嫁了汉子,染了男人的气味,就这样混帐起来,比男人更可杀了!”守园门的婆子听了,也不禁好笑起来,因问道:“这样说,凡女儿个个是好的了,女人个个是坏的了?”宝玉点头道:“不错,不错!”……(第77回)
 
    这三种论述其实是一脉相承的:还没有嫁鸡随鸡、停留在童真天性的女性是可爱的。但女人一长大到不再童真,由女儿变成女人然后在封建礼教的规范下“多年的媳妇傲成婆”,也就渐渐地不再可爱反而足可厌恶。
 
    最后简单地讲一讲宝玉喜欢的男性。宝玉喜欢漂亮的、单纯的、女性化的男人。比如,他听说“北静王生得才貌双全,风流倜傥,每不以官俗国礼所缚”,便“思相会”。后来二人路遇,一见到那位秀丽的人物“面如美玉,目似流星”,他更是心生羡慕。
 
    “不因俊俏难为友,正为风流始读书”说的是宝玉与秦钟的故事。《红楼梦》第7回“宴宁府宝玉会秦钟”写了两个男人初次见面的内心震撼竟不下于宝黛初遇时的一见钟情——
 
   果然出去带进一个小后生来,较宝玉略瘦些,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似在宝玉之上,只是怯怯羞羞,有女儿之态,腼腆含糊,慢向凤姐作揖问好。凤姐喜的先推宝玉,笑道:“比下去了!”…… 那宝玉自见了秦钟的人品出众,心中似有所失,痴了半日,自己心中又起了呆意,乃自思道:“天下竟有这等人物!如今看来,我竟成了泥猪癞狗了。可恨我为什么生在这侯门公府之家,若也生在寒门薄宦之家,早得与他交结,也不枉生了一世。我虽如此比他尊贵,可知锦绣纱罗,也不过裹了我这根死木头,美酒羊羔,也不过填了我这粪窟泥沟。‘富贵’二字,不料遭我荼毒了!”
 
    秦钟自见了宝玉形容出众,举止不凡,更兼金冠绣服,骄婢侈童,秦钟心中亦自思道:“果然这宝玉怨不得人溺爱他。可恨我偏生于清寒之家,不能与他耳鬓交接,可知‘贫窭’二字限人,亦世间之大不快事。” 二人一样的胡思乱想。
 
    这段文字写得暧昧多情,透露出的信息是中国古代长久以来就有男风传统,这里将古代的男性之爱写得与异性一样美好动人。言语中有点美化男风。而从曹雪芹对贾宝玉的肖像素描可以看出,他显然有意将宝玉写成一个男人和女人共同喜欢的美男子:“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
 

    对于宝玉与社会地位低下的优伶蒋玉菡(琪官)、柳湘莲等人的爱慕之情的描写,其实是清代狎优之风盛行的一个文学反映。有研究者指出,曹公创作《红楼梦》之时,正当清代狎优之风最盛,权贵文人奢谈男色是一种被视为风雅之举的社会时尚。而此风的中心就是北京。召集伶人就酒唱曲,或与伶人来往亲密,在当时完全是贵公子日常生活的插曲。限于篇幅,在此就不展开多谈了。

 【扉页边上】这篇也是我几年前在深大念中国古典文学硕士课程时交的一篇作业。昨晚一个饭局,有友人谈及最近红楼选秀的事,说到贾宝玉的角色人选。让我想起我还写过这么一篇文字。还是把它也收到这里吧。

0

阅读 收藏 喜欢 打印举报/Report
  

新浪BLOG意见反馈留言板 欢迎批评指正

新浪简介 | About Sina | 广告服务 | 联系我们 | 招聘信息 | 网站律师 | SINA English | 产品答疑

新浪公司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