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型很要紧
——从葡萄干面包到臭蜂群
科学家们在建立一种创新思维时,往往要构思出形象的模型,这东西很有用。我自己在上学时也构思过模型,非常好地解释了“静电荷只分布在导体表面”的现象,甚至还能解释“尖端放电”。
一、原子的两种模型
什么叫模型?举个例子,比如原子,古希腊时代就已经提出来了,那时不过把它想象成为最小的,不能再分割的实心小球罢了,这也算一种模型,有了模型人们就好理解。
到了十九世纪,物理学家们发现在原子里面同时存在正电荷和负电荷,但原子本身却不表现出电性,说明正负电一样多,中和了。这就比古希腊前进一大步,说明原子内部应该有结构了,而不是实心小球。要描述正负电荷如何分布,就得需要新的模型
这些正负电荷在原子内部到底怎样分布呢?汤姆孙提出一种猜想,整个原子像一个面包,均匀分布着正电荷,而负电也就是电子,则像镶箝在面包中的一颗颗葡萄干一样,这就是所谓“葡萄干面包”模型。
但后来卢瑟福发现这个模型与实验结果不符,因为用α射线照射原子时,发现大部分α粒子都能轻松地直线穿过原子,只有极少量α粒子却被硬生生地挡回来。这说明原子内部绝大部分都是空空如也,可随便穿透,只有极小的部分是硬核,被挡回来。于是他又构造了一种“太阳系模型”,即整个原子就像太阳系一样,绝大部分空间没东西,空的,只在中心有一个相当于太阳的核,而原子中的电子就像太阳系的那些行星一样,绕着中间的核在旋转。而且原子在质量分布上也跟太阳系很像,太阳系的绝大部分质量都集中在太阳上,原子的绝大部分质量也都集中在中间的原子核上,电子或行星只占了整个系统极小的部分。
上图为两种原子模型
这个模型很形象地描述了原子内部的结构,很好地解释了α粒子的散射现象,而且还能解释更多的东西,比如能级轨道等等。这些在高中物理中都已学过,此处不在赘述。
后来量子力学兴起,人们意识到,行星模型仍然不完美。基本粒子并不像宏观星球那样有清晰明确的轨道,它们处在哪个位置无法确知,只能说粒子出现在何处的几率有多大,它们只遵从量子方程求出的几率结果。所以人们又推出电子云模型,电子围绕原子核运动的轨迹,就像一团模糊的云一样。这样,原子模型又前进了一步。
二、小孩互推模型
下面我再讲讲我是如何用一个好模型来解释“静电荷分布”。只要学过高中电学都知道,一个孤立的金属导体,如果在它上面放上若干个同种电荷,那么这些电荷只能分布在导体表面,内部却没有电荷,即使这个导体是实心金属球也没用。
当我上中学时,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也没深究。到了大学学静电学时,又学到这个现象,这时我就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分布呢?电荷为什么不愿意到里面去呢?虽然从公式计算出来就是这个结果,但我还是很难理解。因为公式太抽象,不形象,不生动。
我从小就是美术爱好者,不管学数学,还是物理、化学,都愿意从形象的角度来思考,我觉得这样能理解得更深刻。因为世间万物不管高深还是浅俗,都有相似性。比如电流和水流,就有很多相似之处,能理解水流,就容易理解电流。
我想既然同种电荷(比如电子吧)相互之间是排斥的,我就把它想象成一群孩子,相互之间推来搡去,都想把别人挤远,自己占据最大地盘。然后我把导体想象成一个大操场,孩子们在操场上推来推去,最终只会形成一种均匀分布的状态,无论操场边缘,还是中间,都会平均分布着孩子。只有这样,他们每人才能获得最大空间,这就是相互排斥的结果,这也可以叫做“孩子互推”模型。
电子也相互排斥,为什么就不能在导体内外全部均匀分布呢?为什么非得挤在最外圈最表层呢?
带着这个问题我去问老师,我讲了半天“小孩互推,占据最大空间”,没想到老师完全听不懂我在说什么,他很奇怪,电子怎么会成为小孩?再说,公式计算出来就是这个结果,你承认它就是了,没必要打什么比方。
我也觉得很奇怪,老师肯定比我们理解得更深,他怎么会听不懂我的模型呢?这个问题缠绕在我心中,久久未得其解。
三、臭蜂群模型
后来忽然有一天,我发现自己的模型有问题。孩子互相推搡,虽然也是排斥,但孩子胳膊长度有限,只要能把其它孩子推离自己胳臂以外就够了。而电子之间的斥力则是无限远的,离得再远也能够得着,这就不一样。再说,小孩在操场上互推,是二维平面的,而电子则可以在一个立体空间上分布,是三维的。也就是说,我开始建立的模型的并不完全符合电子规律。
这时我又想象出另一种模型,我把电子想象成在空中上下反翻飞的蜂群,而每只峰都会发出一种臭味,这种臭味连蜂自己也讨厌,每只蜂都想远离其它蜂。这就是一种斥力。而这斥力是能传播很远的,所谓“顶风臭十里”那种恶臭。而且相互离得越近就越臭,越远就越安全,这就跟电子之间的电场一样,也是相互排斥,我们可以称它为“臭味场”。显然这种按浓度分布,越远越稀的场,一般应该符合平方反比定律。而小孩互推肯定不符合平方反比定律,只服从“臂长规律”。
这种模型我称它为“臭蜂群模型”。有了这个模型我就能解释“静电荷只分布在导体表面”了。
我把导体想象成一个大笼子,臭蜂们只能在笼子里面飞行,一般飞不出去。就像电子只能分布在孤立导体上,离不开这个导体。
那么这时臭蜂应该怎样分布才能使自己闻到的臭味最少?很显然,如果它们待在笼子里面,笼子中间,周围四面八方全被臭蜂包围,大家的臭场相互重叠,那么它肯定更痛苦。它们只有扒在笼子上,把鼻子尽量伸出笼子,让所有臭蜂都处在自己的背后,这样才能使自己离别人最远,使臭味最少。
如果导体是个圆球,那么臭蜂们最好在笼子表面上均匀分布,才能使自己离其它臭蜂尽量远。所以电子在圆球形导体的表面肯定都是均匀分布的。
但如果不是圆球,而是椭球呢?比如像甜瓜那样。那么臭蜂肯定在两头分布得更密集一些,因为这两头离其它臭蜂相对更远些。
四、还能解释尖端放电
如果这个突出的“甜瓜头”再尖一些,再长一些,臭蜂肯定就会更密集一些,因为此地离其它蜂群相对更远些。
但如此一来,此地臭蜂太集中,臭味场更浓,排斥力更强,大家都挤着往最尖端上躲,尖端处互相排斥推搡得就更厉害,都要努力地“冲破牢笼,奔向自由”。
当尖端足够尖足够长时,臭蜂足够多,尖端则达到最密集,臭蜂的努力挣扎也就足够强烈,最终就会有一些臭蜂终于挣脱牢笼,飞了出去。这就是所谓“尖端放电”!
你看,这个模型已经解释了两种物理现象,其实想通了也就那么回事。电子互相排斥,跟臭蜂互相排斥,都是“场”的作用,在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五、还能解释异性相吸
这个模型除了能解释同性相斥,还能解释异性相吸。我们可以想象,除了臭蜂之外,还有另一种“香蜂”。这种香蜂如果有大脑的话,它的思维跟臭蜂恰好是反的,它们把臭叫香,把香叫臭。就像有些人把臭豆腐当美味(叫做“臭香臭香的”),或者狗把屎当美味也是一个道理。它们最喜欢臭峰的那种臭味,却不喜欢自己和同类的香味(这跟人类是不是也一样?小说经常描写久别的丈夫半夜归来,妻子只凭那“熟悉的汗酸味”就能知道是他回来了,也许她们喜欢闻那味道?不得而知。而男人则无一例外喜欢闻女人的体香)。香蜂之间也互相排斥,但如果一遇到臭峰,则立即两眼放光。当然,臭峰也是这样,一遇到香峰,则喜上眉梢。它们二人(二蜂)一旦接触,则紧紧拥抱在一起,从此再不愿分离。
这时香臭两种味就互相抵消,中和了,我们对抱在一起的一对蜂既闻不出臭,也闻不出香,觉得它俩是无味的(就跟原子中正负电中和不表现电性一样)。至于臭豆腐炒肉是不是也能香臭中和?我就不知道了。
即使香蜂与臭蜂不接触,离得老远,也能感知到对方的存在,总想迫不急待地扑过去。很明显,臭味、香味都是“场”嘛,只要是场,就具有远距离起作用的特点。
六、还能解释火花放电
有了这个认识,我们还能解释电火花放电和云雨中雷电。
比如天上有两群香臭不同的蜂群,相当于天上的两朵携带正负不同电荷的云。它们隔着老远,就闻到了对方。但因为被束缚在自己那块云中,无法单独飞过去。
一旦这两群蜂离得足够近,蜂足够多,干劲足够大,它们就能冲破束缚,互相冲过去,在空中强烈结合,如果是蜂群,也许会集体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叫,闪出生命的火花。如果是正负电荷,则会产生高热、爆炸,发出耀眼的闪电,和震耳欲聋的雷声。总之,都是能量的释放。
电火花放电其实也是这个道理,它就相当于微型雷电,或者几对香臭蜂的碰撞结合。
七、有没有模型非常重要。
没有模型,只靠数学公式推演,太抽象,很难理解,无法激发出创新的火花。在科学上,凡是新理论,大都有模型,凡是大科学家,大都具备抽象和形象两种思维。
比如凯库勒作梦,梦到一只咬自己尾巴的虫子,从而激发出苯分子是环形结构的创新思维。再比如量子力学非常抽象,难以理解,薛定谔则想象出一只关在黑屋中不知死活的猫,来描述不确定的状态,被称为“薛定谔的猫”。
我的老师只有抽象思维,对形象的模型思维完全不理解,估计他很难成为大科学家。只能当个普通老师。我自己虽然有模型思维,形象思维,但层次究竟太低,又不从事专业工作,也不可能有大发现。
八,模型好不好也很重要
即使有了模型,但模型好不好也很关键。原子模型一开始是“葡萄干面包”,这个模型就不行,不能解释实验。只有想象出太阳系模型之后,人类对原子的认识才大大进了一步。
再比如我对“导体电荷只分布在表面”,先建立了一个“小孩互推模型”,无法解释实验。后来又建立了“臭蜂群模型”,这样才彻底理解了静电现象。并且由此出发还能解释种种静电现象。所以这个模型是成功的,管用的。
不过,也不是说任何一种科学现象都能建立起合适的模型,正如人们说:“任何比喻都是蹩脚的”。
比如近几年炒得很凶的“量子纠缠”很难理解,找不到一种非常好的模型来解释。有人设想出一种“手套模型”,一对纠缠的量子就像一双手套似的,即使两只手套相距遥远,但只要知道了其中一只为左手,那么立刻就能知道另一只一定为右手,这样就能解释纠缠量子之间的信息为何能瞬间传播,不需要时间,但还有更麻烦的困惑无法解释。因为量子行为到底跟人类的宏观行为不是一码事,完全不是一个层级上的东西,有些东西真的很难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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