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咏病逝的消息,第一反应是“没想到”。李咏生于1968年,今年正好50岁。实在是太年轻了。中国男性的平均寿命是72岁,在50岁的年纪就英年早逝,无论对哪一个人哪一个家庭来说,都是一种巨大的悲伤。
李咏爱情甜蜜,家庭幸福,事业有成,有着极佳的观众缘和业界口碑,几乎用所有的世俗标准来衡量,他的人生都可以用成功形容。然后也越是圆满,他的离世也就越发的令人惋惜。绝症面前,明星还是素人,都是渺小而脆弱,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既公平,也很残忍。
有网友留言:“他才五十岁,还没有活到自己的‘幸运52’。”我觉得这是观众对李咏最好的悼文,每一个字都很扎心,也很温暖。一个人死了,怎样才算一生没有白过?那就是做点什么,让这个世界找个借口记得你。只有很少的人能做到,李咏做到了,幸运52和非常6+1,几乎就等同于李咏本人。我从来不相信生命只在乎质量不在乎长度的鬼话,既有长度又有质量岂不更好?但还是不得不说,李咏虽然没有活到52岁,但还是很幸运的。
现在20岁的年轻人,很难理解我们40岁中年人对幸运52的怀念。20年前的央视,是倪萍和赵忠祥们垄断的世界,端庄大气稳重优雅,几乎找不到任何的瑕疵。然后突然就来了李咏这货,不知道为什么,看他的节目就很想笑,每每在深夜笑出猪叫声。现在想想,应该是他找到了与观众互动的平衡点。一个主持人只有不端着,贱一点,才能让上台的素人展现最真实的一面。在此之前,还没有哪一档节目,让观众笑得这么直接、这么缺乏内涵,这么没有教育意义,纯粹为了笑而笑,发自内心无法控制的笑。
春晚也让人笑,但春晚的笑是机械的,需要拿着秒表算时间的,每一个包袱和笑点,都经过了无数次的打磨和设计,该笑的地方一定要笑,不想笑也得笑,台下的观众都是带着任务去的。很难想象,李咏居然主持了长达10年的春晚。尽管在很长时间里,主持春晚都是对一名主持人的荣誉加持,但春晚上的李咏,坦白说无论是存在感还是功力,都远逊于他主持的幸运52,拘谨、僵硬,完全失去了自我。2007年春晚的“黑色9分钟”之后,李咏曾一度想辞职离开央视,可以视为他对套路和标准化的一种小小反抗。
个性张扬的李咏,在舞台上很少有搭档。他的解释是:我在舞台上说话也跟在生活中是一样的,想到哪里就是哪里,就像咱们在日常生活中跟朋友说话,并不是那么有逻辑的。这在两个人搭档的时候就会有一些问题,你看,两个能很好协调的主持人,必然会有一些相互接词的对话,一个人说完,另一个可能就马上要说,“是,是这样”,然后对方接回来,可我觉得这样的话属于废话,很无聊。
电视节目的时间非常宝贵,为什么要有无聊的废话?李咏只是说出了一个常识,之所以我们觉得李咏有些另类,是因为我们习惯了无聊的废话,并且认为废话不可缺少。今天,电视上、会议中还是现实生活里,无聊的废话依然是主流。
李咏有一头极具辩识度的泡面头,配以裁剪繁复、色彩鲜艳的西装礼服,这形象简直了,王朔就点评说,像个十八世纪法国看厕所的。好看吗?真的一点都不好看,以至于多年以后,当李咏剪掉长发,换成短发示人的时候,很多人都表示,原来李咏还是挺帅的。以前我也很不理解,一个主持人,无论是为个人形象计,还是考虑观众的审美标准,难道不是应该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吗?要不要搞得这么浮夸?
后来明白,这些都是为了取悦观众。李咏的发型、服装,包括他的脸型,已经习惯性地成为被调侃的对象,这是很好的舞台语言,它向观众传达一种信息:主持人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说教者,主持人是可以被调侃被调戏的。舞台上的浮夸,有时候恰恰是是对观众最好的谦卑。
不知哪位大师说过:舞台上的小丑有多可笑,他就有多卖力。
实际上,李咏是一个很有生活品味的人。穿名牌,开豪车,一直走在时尚前沿。有一年,李咏的保时捷被人质疑,李咏笑笑:保时捷算什么,我还准备买法拉利呢。
公众人物,难得的是分得清台上台下。台上为了节目效果和取悦观众,你可以尽情地浪,但是下了台,你得回归现实,做个普通人。李咏台上张扬,台下却低调得很,零负面,零丑闻,他和哈文的爱情是电视圈的标本。网上有他写给哈文的一封信,历数两人感情生活中的种种细节,非常感人。有了女儿后,两个人的日常就是晒全家福。
台上看着像个“坏人”的李咏,台下却完美避开了中年油腻和人设崩塌。不像某些主持人,台上一脸严肃,张口艺术人生,闭口感动中国,台下却是咸猪手。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天》演讲中,李咏说:
“我会找一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地待着,我不会有道歉,也不会有离别,更不会有抱怨,我只会有感谢……所有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感谢你们给我留下了美好的回忆。”
也感谢你给我们留下的美好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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