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商足球人物志铁腿标哥(续写)
(2025-06-30 23:3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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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商学院天商足球人物志标哥 |
一、
标哥是天商企管95商管、营本足球史上不可或缺的人物。当然每个成员都不可或缺的,但为了突出标哥的传奇性和神秘性,我们还是将他列在了第一位。
标哥的神秘性主要体现在他的失踪。大学毕业后,自火车站一别,大家就再没听到他的消息。有人说他远渡重洋去纽约淘金,有人说他去日本经营福建帮,有人说他回到龙岩老家的深山归隐,当然也有人说他还在厦门努力工作。某年我在百度上搜索,确实看到福州某个物流企业上有他的名字,可按地址找去时,发现那家企业早已没了踪影。正因如此,每次聚会时,总会有人问起标哥,而得到的回答往往更具传奇色彩。
标哥的传奇在大学期间就已广为流传:第一是铁腿,第二是千杯不倒,第三是飞牙事件。
"标哥"其实只是名字的缩写,若加上绰号,应该是"铁腿标哥"。"铁腿"这个称号自然有其来源。在绿茵场上,数十个天商好汉都曾与标哥对过脚,不仅没占过便宜,反而全都落了下风。标哥踢右后卫,这个位置对上的通常是对方左中场或左边锋,个个身怀绝技,不是速度奇快就是技术一流。但遇到标哥时,他们都会败下阵来。标哥的招数很简单:腿一伸,对着球一记横扫,不管扫中球还是扫中人,都能解决问题。即便有漏网之鱼,也会被这种气势吓倒,不敢在右边路造次。
特别是被扫中腿的人,起码要胆战三个月——因为这三个月里,只要掀起裤腿,就能看到一条黑色烙印,那便是铁腿留下的标记。
我就是胆战三个月的人之一。当时我仗着体重优势,戴着新护腿板,在争一个五五球时奋起对脚。据在场的人说,那一刻所有人都为我捏了把汗(包括和我一起买护腿板的黑马阿巫——他的腿曾被标哥重伤过N次,为此从左中场改打前腰)。电光火石间,随着一声猛烈撞击,球不知飞去了何处,我抱着右小腿倒地,而标哥宛如胜利的武士,依然屹立在那片硬土地上。
起初只是右小腿麻木,站不起来,倒没觉得疼。在场下休息十几分钟后,才感到一阵阵钻心的剧痛。取下护腿板一看,迎面骨上一道紫黑的伤痕,我倒抽一口凉气——幸好戴了新护腿板!
回到宿舍后,我专门去看标哥的右小腿:腿毛一根没少,迎面骨上只多了一条红印。
班里有个了个著名的右后卫,号称"天商西门庆",大三的时候还入选了校队,踢中后卫。他之前和标哥位置相同,所以没什么对脚机会。听大家说铁腿如何厉害,他甚为不服。于是某次内部训练赛时,他主动要求踢左前卫,与铁腿标正面对抗。
西门庆也是企管的一条好汉,速度奇快,对抗性极强。他独创的"肩膀横行对抗法",数年后被国脚李伟峰"偷学"并发扬光大。我们曾计算,巅峰时期的李伟峰若与巅峰时期的西门庆对抗,速度要落后5分,肩膀对抗落后5分,骨头硬度恐怕要落后20分。
但就是这样一条好汉,最终也败在铁腿标哥手下。
当时我也在场,看得真切。第一次对抗,西门庆带球突进十几米,进入标哥防守范围。标哥一记横扫,"砰"的一声,两人同时倒地,球被守门员轻松没收。这次对抗,西门庆高速突进,动能占优;标哥原地出腿,被带倒也不奇怪。但无论如何,能把标哥撞倒已是历史性突破。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次对抗后,标哥像是激发了潜能,在场上更加游刃有余,而西门庆已呈微瘸状态。
西门庆在天商横行多年,难逢敌手,虽暂时失利,却不甘示弱。比赛快结束时,他觅得对脚良机,再次与标哥硬碰硬。当然,在他眼里是良机,在我们看来却是莽撞。结果不出所料:"砰"的一声,两人再次倒地。但一秒后,标哥已起身追球,而西门庆压着右腿伤处,动弹不得。
这次对脚的后果是:西门庆瘸了两周,退出足坛,每晚陪老婆学习整整三个月。
从此,"铁腿标哥"的名号响彻天商足坛。
标哥的另一传奇是"千杯不倒"。
我们在天津时,正值全球气候回暖前夕,冬天格外寒冷。阿平做过测试:晚上把装满水的杯子放在室内窗台暖气片上,早上起来水已结冰。因此,我们的白酒消费量一直居高不下。
大一冬天尤其明显。北方冬日苍茫萧瑟,让人莫名想家。思乡情切,每晚白酒消耗自然不少。标哥住522宿舍,在我宿舍隔壁。他宿舍有个东莞佬叫丧波,对吃喝玩乐颇有心得。那个冬天我常和他混在一起,自然也常去他们宿舍喝酒。一般我们喝到九十点钟,标哥自习回来,大家就拉他一起喝。那时我们常喝玻璃瓶装的董仙酒,一杯两三块钱,约二三两。我和丧波一晚最多喝三杯,小口啜饮的方式向来被标哥鄙视。他坐下后通常不吃东西,先干一杯:第一杯醒胃,第二杯才算开始,三四杯才有点感觉,五六七杯才微醺。四年里,我见过无数好汉落马——有跌进厕所的,有在走廊"走正步"的,有从上床吐到下床的,还有如僵尸般被送医院的。但标哥最多微醺,从未醉过。
有一次我终于明白标哥为何如此能喝。寒假后,同学们都会带家乡特产:有带苹果、鸭梨的,有带咸菜、泡菜的,有带香肠、卤肉的...而标哥带的,是自家酿的米酒。
广州到天津的火车通常第三天早上到,到宿舍已近午饭时间。那次我回到宿舍,见几个人脸红如关公。一问才知,是标哥带了酒。我扔下行李就跑去隔壁,见几人正围坐喝酒。酒装在长方形塑料桶里,约八九升,呈半透明粉红色。标哥给我倒了一杯:甜香扑鼻,入口绵长香浓,甚是舒畅。标哥说,他们那里过年时不喝水,只喝酒。从腊月二十七八开始,整个村子都飘着米酒香,要一直喝到元宵。
这酒入口顺,后劲足。我只喝了两口杯,就迷糊到晚上七八点。
其实不只我,那天下午全班男生基本都在沉睡。
后来我才知道,标哥带这十几斤酒有多麻烦:要先花一天时间从村子到镇上,再一天到龙岩市,又一天到福州市,然后从福州坐三四十小时绿皮车到北京,再转天津。顺利的话也要近一周。所以后来寒假他干脆不回家,我们也再没机会喝到那香甜的米酒了。
至于飞牙事件,也是企管95足球界人士熟稔的一件事情。
要说明这件事情,得先介绍标哥的外貌。标哥长的不是太高,大概1米66左右,骨骼粗大极其极其的硬朗,五官端正,力量过人,刚进大学时外貌上让人难忘的地方,就是和罗纳尔多,罗纳尔迪尼奥一样的门牙,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兔牙,而且标哥的这两颗兔牙比起罗纳尔多和罗纳尔迪尼奥更加的明显。
说完外表了,还得说说标哥踢球时的另外一个特点。就是伴随着对抗,标哥都会呼喊一声,发音类似“窝错”,关于这个发音,估计熟悉北方方言的人都比较熟悉,较标准的话就是“我操”,如果发音不太准,就会变成了“窝错”。关于这个发音,我们这群人里面学的最象的就是西门庆了。一般情况下,标哥会在对脚的情况下喊出来的,后来慢慢的发展为只要一有对抗,比如肩膀互抗,比如争强头球,多会张开口来句“窝错”的。
介绍完这两个特点,就能清楚事情是怎样发生的了。
一个夏日的午后,我们大概11、12个人去踢球,由于人不多,就在篮球场上踢。人多,球场又不大,所以对抗性也比较激烈。奇怪的是那一天,每个人好像都喜欢起高球,连技术最细腻的队长,都频频起高球。
事情就发生在头球争抢上。某队友起了一个高球,标哥和一个铁打不动的右中场秋明争抢了在一起,别看标哥比秋明矮了3,5公分,由于从小锻炼,所以弹跳力要好很多,跳起来要比秋明高半个头,而事故就发生这半个头上。
那个高球一起来,标哥张开口喊着“窝错”,压着秋明跳了起来争顶头球,秋明也毫不示弱,顶着身后的标哥也跳起来争顶。一个头部下磕,一个头部上仰。也是砰的一声,伴随这一声砰,还有模糊的“错“的发音,以及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红色弧线的白色物品。
我们赶紧围过去看望两位队友,只见秋明捂着头蹲在地上,标哥捂着嘴仰头站着。再认真看看,秋明的长发间渗出丝缕的血迹,而标哥的嘴里流出鲜血。我们正想问伤在哪里时,眼尖的永进已经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类似牙齿状的物品挤了进来。
那应该是颗门牙,白里透黄,还带着点鲜红的牙肉和鲜血,当然了,必不可少的带一点地上的泥沙。我们再回头看标哥,嘴里还不断的冒出鲜血,两个上门牙中一个松垮垮的挂在上牙床,另外一个门牙的的位置空着,而那只可怜的门牙正在永进的手上了。
了解完标哥的伤势,然后我们再来检查蹲在地上的秋明。他的伤势就轻很多了,有两个小血洞,从形状和大小来看,估计就是被那两颗门牙磕了两个血洞。
我从小在医院长大,有点基本常识,就叫标哥赶紧拿着门牙去医院重新植入,秋明的是小伤,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就可以了。于是几个队友就陪着标哥和秋明去旁边学校的医院,两个队友就先回宿舍筹集基金。
球赛自然就散了。那个下午,关于标哥的牙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的事情基本整个5楼都知道了,
到了傍晚快吃饭的时候,转去校外医院治疗的标哥和秋明终于回来了。秋明苦着脸,伤是没有啥事情,简单的缝了两针,包了块纱布,问题是剪了一大撮头发,对于爱美如命的他来说,是惨事一桩,另外更加可怜的是医生吩咐他这三天里不能洗头,六月的夏天,踢了半场球以后,三天不能洗头,估计那种味道都可以熏走蚊子了。
标哥的精神很好,估计是铁腿功深厚,所以恢复的快。不过据我们猜测,真正的原因应该是因为牙医纠畸技术相当的高。标哥张开口让我们看伤处,居然看不出丝毫的曾经兔牙的迹象,两颗门牙稳稳当当的,整整齐齐的立在该在的位置上,没有一丝的内收,也没有一丝任何的外撇。每个熟悉标哥的人都在为那个牙医的技艺而赞叹不已,自然也有人感叹:这就是所谓的塞翁失马了。
自次以后,标哥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一张开口能看得到所有整齐的牙齿。
可惜的是,毕业后就彻底的失去了标哥的消息了,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领教铁腿标哥的腿上功夫了。
二、
2011年中旬,在一个朋友帮助下,找到了标哥新的户口地址,在福州闽侯。写了一封信过去,表达了同学们对他的思念,留下了手机号码,电话号码,QQ号码,邮箱地址,以及回信地址。为了确保这封信不会丢失,还专门通过邮政EMS寄出。
三四个月后,在已经淡忘这封信的时候,某天忽然接到了一个福州号码的电话。虽然十几年没有见面,十几年没有通话,但是第一句话我就听出来了,是失联了十几年的标哥。
电话里没有聊太多,标哥说收信的地址是他妻子家的,标哥家是龙岩的,娶的媳妇是闽侯,户口也迁到闽侯了。标哥还说因为一直没回老家,邻居就帮他收着信,回家看到信就赶紧回电话。
联系上了,标哥很开心,我告诉了同学,同学们也很开心。
11月刚好要去福州出差,就多留了两天时间去看标哥。
根据标哥的指引,在洪山桥坐上了9点的公交小巴,这条线路一天福州对开五趟。一个小时后,车子在一条小河旁停了下来,所有的乘客都下车,我也跟着下车,问司机,司机说这条桥是危桥,要步行过桥在那一端等另外一部公交车交接。
已经是秋天了,河水清澈缓慢的流淌着,两只白鹭在浅滩上觅食,早上十点,不远处群山之巅还被浓厚的云雾遮掩着。
乘客习惯了这种等待,在桥头边上的小卖部或蹲或站或坐着聊天,遮荫的大树上有几只小鸟吱吱喳喳的叫着,它们也习惯了这些不同的又相同着的人群。
时间像小河一般缓慢流淌着。终于对岸的小巴到了,几个乘客下车走了过来,这边的也走了过去。白鹭抬头看了看我们,继续低头觅食,它们也习惯了往来的人群。
两个司机打个招呼,车子背对着开离。小桥,小河,稻田,便利店,大树,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
车子在山间,在闽江边上蜿蜒的走着,路过了两三个路边的小村,停在了一座大山脚下。司机示意我在这里下车,下了车刚想打电话,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迎了过来,标哥已经在这里等着我了。
标哥没变,穿着蓝色衬衣,戴着眼镜,只是脸上开始有着一点岁月的痕迹。
标哥邀请我上了他的三轮摩托车,载着我和两袋猪饲料就往山上开。水泥路盘山而上,一边是悬崖,一边是峻峭山石,看起来像是两车道,实际上只能容纳一部车通行。路随山势往上,慢慢觉得云雾就在身边缭绕,刚才在桥上看到过的远山,应该就是这里了。
一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车,开了半个小时,接近山顶的地方,开始有三两栋房子,标哥将车子停在路边,告诉我到他家了。
标哥家在路右侧第一家,窄路的对面就是深深的山谷,有雾气泛起,隔着山谷,看得到对面山腰整齐的梯田,山顶是树林,那一片天空被云雾遮掩的密密实实。
标哥告诉我在这山谷下有野温泉,蒸腾起来云雾缭绕。
往前百多米房子就比较多一点,路上看到两只狗,看不到人,很是安静。
嫂子在家,热情招呼我坐下喝茶,聊天。她比标哥善谈很多,标哥偶尔补充一下,这才了解了标哥的近况,尤其是了解到了标哥失联的原因。
当年毕业回到福州的时候,标哥的行李在火车站被偷了,毕业证,照片,通讯录等都丢失了。那时候他没有QQ,也没有电子邮箱,所以就这样和我们所有的同学都失去联系了。
也因为证件丢失,后来在福州一直找工作都不顺利。02年开始我在福州也陆续工作了三年,说起来才知道那阵子其实我们住的并不远,就几公里。但是啊,在城市里面,要遇到一个人真的太难。
标哥说工作一直都不怎么理想,都是好不容易存点钱,因为家里有点事情就花光了。于是想着创业,这次和媳妇一起回老家,就是要养猪。猪圈已经基本盖好了,正在修建沼气池。说的兴起,标哥就带我去看。离标哥家不远,往下山的地方走七八十米,一个小山坳里,泥路已经压实了,红砖的猪舍已经砌好,屋顶盖着水泥瓦,沼气池还在建。标哥说前两天不小心划伤了手,所以进度慢了。我看看标哥的手,结实依旧,只是多了很多的伤痕。再问,才知道整个猪舍,基本都是标哥自己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心里很是佩服。
回到家,坐一会,嫂子已经做好饭菜了,再坐一会,院子的黑狗叫了起来,标哥两个女儿下课了。
两个女儿都在村里的小学读书。大方,不腼腆,小女儿还唱她刚学会的歌给我听。
标哥搬了一箱啤酒出来,和我边喝边聊天。标哥现在的生活很规律,一早准备饲料喂猪,修整猪场,中午回来吃饭休息,下午喂一次猪,然后和邻居打麻将,晚饭后就辅导孩子读书。
我喝了三四瓶就喝不动了,标哥喝的和我一样多,但他还是没什么酒意。 回市区最后一班车是三点,离开前嫂子让标哥去果园给我摘点沙糖桔吃,我推脱不了就上了三轮车跟着去果园。 果园在半山,可以仰视云雾中的群山山巅;山间满是绿意的盆地,丘陵,田地,若隐若现的马路,路边的房子,和起伏的山脉,组合起来如同一幅长画卷,清晰的在眼前展开。
果园里很多动物活动的痕迹,有野猪拱过的,也有小鸟啄食留下的,标哥说前两天还有一个麂子在身旁跑过。嫂子和标哥帮我摘了满满一袋的沙糖桔,让我路上吃。
下山,坐在车斗里,在路的边缘,俯瞰着盆地,才越发觉得路的险峻。
山下路口有个石头砌的凉亭,看起来是以前这里应该是条驿路,如今的凉亭已经攀满了藤蔓。我们在凉亭旁等车,标哥问我还有踢球吗,我说每周都踢,我问他还有踢吗,他说毕业后就没有碰过足球了。我邀请他有空来广州,告诉他我们同学很多聚会,基本都是踢球喝酒,和学校的时候一样。标哥没有敷衍我,他看着远方车来的方向,和我说等到猪场运作顺利了,他就过来广州找我们喝酒踢球。
我上了车,挥手和他俩道别,期待着能早日在广州和铁腿无双,酒量第一的标哥再聚。
三、
2020年,还没有聚过。七月初,广州小聚,将老孙忽悠了过来。
老孙启程过来时很顺利,到了广州后得知新疆有疫情,难以回去,于是他就在周边浪荡,某天接电话,告诉我他到了福州,问我拿标哥的联系。
第二天傍晚五六点,显示老孙来电,以为他和标哥喝开心了找我聊天。接电话就问老孙喝多少了。老孙语气低沉,说标哥状况不好,没有喝酒。去年老朱和标哥通过电话,标哥说走路不方便,我们以为他摔伤了,这次老孙说没喝酒,我以为还是因为之前的摔伤。
老孙说不是,告诉我标哥中风了。
我愣住了。
老孙说标哥几年前就中风了,现在左侧手脚还是行动不便。标哥家搬到山下小镇,生活要比山里便利很多,交通也是,从市区坐公交一个小时就能到。
老孙声音有点哽咽,说今天没准备, 明天要取点钱再去看标哥。
放下电话,我愣了很久。
记忆里的标哥,还是天商时那个奔跑能力强,对抗硬朗,喝酒千杯不倒的铁腿标;八九年前的会面,脸上虽然多了些风霜,标哥的身体还是强健的。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一个消息。郁闷了好些天。
八月刚好有事要去福州。预留了一天去看标哥。
洪山桥坐公交。曾经,往西的公交车,或者再远一点的省内班车,都是在洪山桥站启程,这是十几年前女朋友诉我的。她家在古田,回去的车都是在洪山桥坐,偶尔我会送她来这里坐车,偶尔会让小巴司机充当快递员带东西给她。
这是个有记忆的地方,所以我没打车,就是为了再来洪山桥看看,看看曾经喧嚣热闹乱哄哄的地方是否还是旧时的样子。
阳光很灿烂,天很蓝,云很白,像我在福州时候天空的样子。洪山桥的东面都是整齐的新楼房,西面还有一排2,3层沿街店铺还保留着旧时的样子。只是没有了喧嚣杂乱, 也没有这些无序所蕴含展示出来的活力。
毕竟十几年了,也只有那片天空没有怎么变。
我坐上了33路公交车。红绿灯,栏杆,分界线,水泥路面... 路况比起十几年前好了很多,比起七八年前也好了很多。
大概五六百米就是一个公交车站,司机也遵守秩序,无论有没有上下客,都会停靠。
车子就在启动停靠启动停靠中慢悠悠、沿着闽江往西北方向走着。
过了著名的闽侯县城,县城的路很是宽敞,有福州艺术学校,闽侯实验中学,还有很多新兴的高楼小区,这里还是有着城市的痕迹。再往前,路的左边就是闽江,隔着闽江,看到对面闽清依旧是新楼盘不断。城市还是不停的延伸着她的臂膀。
二十多公里路程,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按照标哥的指引,我在白沙总站下了车,折回到了中心小学门口。
标哥在楼洞门口等我,午后的阳光很是灿烂,标哥看到我,露出了同样灿烂的笑容。
上楼的时候,才看到标哥上楼有些艰难,左手蜷在胸前,手指攥紧,肘部僵直地弯着,左脚在地面拖行,每一步都像要把身体往上拽。霎时间鼻子微酸,明知道真相,还是忍不住问标哥为何这样。标哥告诉我他前些年中风了,他的语气不沉重,也许两年的时间足够让他接受这个事实。
标哥家在二楼,有四间房间,一个餐厅和一个客厅,客厅里摆着一张类似可以围坐七八个人的长方形会议桌,墙上还有一个黑板,二楼露台很大,有几十个平方,种了一些花草。
标哥叫小女儿过来烧水泡茶,过去了九年了,这个当年唱歌给我听的女孩子长高了很多,也腼腆了很多。
水还没有烧开,嫂子就回来了,打过招呼后她利索的收拾了餐桌,泡好茶,洗好水果,我们就坐着聊天。
嫂子比标哥的口才好多了,也愿意说话,喝着茶聊着天,才知道标哥这些年的经历。
就在2011年年底,标哥一砖一瓦亲自搭建的猪场开始运作。2011年年中,生猪价格达到了历史最高峰,随着养殖数量增加,2012年春节后价格开始下跌,2013年反弹后,又继续下跌,2015年初开始回升。在这样的回落反弹中,经历过欢喜忧愁,标哥一直坚守着,也到了2015年才开始有些盈利。
只是命运一直在和标哥开玩笑,省政府要求2015年上半年全面完成禁养区内生猪养殖场关闭拆除任务;2015年底前关闭不达标的小养殖户。闽侯县作为福州近郊,严格落实禁养区政策,拆除大量散养户猪舍。标哥的猪舍虽然在深山之中,也避不开被拆除之祸。
看着自己一手一脚努力了四五年的心血变成了废墟。标哥那阵子心情低落到了谷底,每天就是低头抽烟喝闷酒。
某天,邻居的老人家让标哥帮忙送到山下镇里,标哥开着摩托车开到镇里集市边上,停好车,老人家刚下车,标哥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镇里医院一检查,是脑溢血,赶紧联系救护车送到福建军区总医院,幸好高速刚开通,没有怎么耽误时间就直接到了医院进行手术抢救。
一个多月后,标哥终于可以出院。
说着这些的时候,嫂子还在后怕,说假如不是标哥送老人下山,而是一个人在家发病,或者由于高速没开通耽误了时间,估计标哥也许就已经不在了,或者根本没有办法康复到能自理。
治病的花费,以及镇里买房子,就将养猪赚的钱,以及猪舍拆除的赔偿款抵消了。
幸好嫂子原本就是从事护士工作,也愿意照顾标哥,标哥术后的康复还是比较理想,从只能坐轮椅,到可以自己行走,照顾自己。也因为要照顾标哥,嫂子当时只能放弃在福州收入比较高的月嫂工作,在家里照顾标哥。
嫂子说刚出院的时候标哥没有自理能力,有次推轮椅出去晒太阳,标哥的左脚拖在地上,却没有任何痛感,走了一段路,发现已经磨的鲜血淋漓。已经过去了数年,但是听到这里,还是觉得心酸。这两年标哥情况好多了,但是福州的工作机会也少了,嫂子就在镇里工厂做临工。
标哥也很努力,在家弄了个小学托管,针对附近山区在小学读书的孩子,除了照顾食宿外,标哥晚上还给孩子们进行辅导。有两间房间,各放了两三张双层床,厅里的大桌子和黑板都是因此而配置的。
我看黑板上面写着数学题,标哥说小女儿下学期升初二了,他先提前教她初二的数学,好让她能更好适应新学期。
标哥很遗憾,发病的时候大女儿正值中考前关键时候,因为这个事情影响了她的状态,只能报了职中。
标哥问了我很多同学的近况,我将最近和同学相见的照片都给标哥看了。翻到我和教授,立华,龙少去深圳看巫总踢球的照片,标哥沉默了。也许是熟悉的面孔,也许是那片绿油油的球场,也许是巫总的球衣球鞋,让他想起了很多的往事。
晚上在福州还有个饭局,我婉拒了标哥和嫂子吃饭的邀请。五点多,标哥坚持送我去总站乘车。我把一份心意给了标哥,让他好好培养女儿,标哥推脱了很久终于还是收下了。
傍晚的阳光,依旧很炽热。公交车开了,我与标哥挥手道别。我在远去的车里看着他的身影越变越小,他也一直站着看着公交车渐行渐远。
长路漫漫,虽有风雨,都还是要负重前行。那些大学足球场上的往事,就只能在某个午夜才会梦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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