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在弗吉尼亚小镇上读书时，有一个暑假我的父母来看我，小住了一阵。美国东部山区的夏天热的时候不多，夜晚降温后尤其舒适。吃过晚饭后，我们一家人就常常在学校附近遛弯儿。散步的小径深入树林，沿途野生了不少金银花，在黄昏里怒放，清香沁人。在广东，这金银花可是要在菜市场上论两出售、用来煲清热凉茶的好东西，就这么大片大片的疯长在美国乡间，我的父母每次都要摘上一点，给我弄点家乡“风味”解暑。他们还兴奋得发现，专门长在路缝里、当地人痛恨的一种野草，居然也是中药里的一味——车前草。看来，这美国土地里，还埋没了不知道多少良药啊。就像威斯康辛州的西洋参，美国人根本不吃，中国留学生回国却是成批的带回去送礼。

这也让我想到了广州大道上成行的芒果树，往往果都还没有成熟就被摘得一干二净了，而美国的野梨树硕果累累，却只有中国人想方设法摘取，否则烂得一地都是也无人问津。我和同学曾经路过一位老妇人家，她的樱桃树大丰收，压得枝条都弯了，随时有折断的危险，我们好意提醒，她叫我们帮忙摘，摘完后爱拿多少拿多少，其实家种的樱桃没有嫁接，酸的很，美国同学却疯抢吃得精光——摘不积极，吃却不落人后。

不止是中国人，许多历史悠久的民族都有食野菜的习惯。美国山林里常见的一种叫做美洲八角莲（Mayapple）的野草，许多人就知道它的果实可食用。从前我看到绿草地上开满黄色的小野花，在春天的微风中摇曳，觉得很有情调，可轮到自己要维护草地了，才知道这些野花都是讨厌之极的蒲公英，根扎得很深，挖得不及时就会蔓延开来，把绿油油的草地搞得跟打了补丁似的，人们都恨不得挖之而后快。可是蒲公英叶也是营养价值很高的野菜，来自地中海地区的移民传统上就喜欢吃。近年来蒲公英还登上了大雅之堂，成为了一些高级餐厅的“特色菜”，价格昂贵，其实洗洗干净，配上沙拉酱生吃即可，真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

谁曾想，居然有人因为挖这遍地都是的蒲公英而被罚款了。一对家住芝加哥的退休老人，领着一个月1500美元左右的社会福利金，生活窘迫，三餐不继，男主人就常常去公园里挖蒲公英作菜，一次被公园的巡警逮住，开给他一张75美元的罚单——老人苦啊，免费除草还被罚。有记者愤愤不平，打电话到公园管理局质问何罪之有，当然这是公共场所，的确有法规不允许私自采摘或者捕猎公园里的动植物，你要随便到别人家院子里挖估计也要被驱赶。可公园管理局也说不出这野草到底有什么老虎屁股摸不得的道理，只好推说有些珍稀蒲公英品种需要保护。记者写道，法律保护这和普通野草没啥两样的植物，却惩罚这位老人，岂不是本末倒置？

我有了自己的花园后，第一时间想种上金银花，可是细查之下却发现，许多美国家庭之所以不在自家院里种它，是因为金银花的攀缘习性使它变得很有侵略性也很难管理，而且有些品种的果实有毒，被宠物或者孩子误食就糟糕了。为了不让邻居告上门来，我也只好放弃。不得不感叹，老一辈对野外植物的丰富知识，估计到我这辈就打住了。美国食品生产产业化，超市里的蔬菜春夏秋冬就那么几种，除了农夫市场和亚洲超市，几乎都看不到什么不打标签、不入主流的蔬菜了。今后孩子们也和我一样，五谷不分，光知道分辨哪个CPU跑得快。其实，人工制造的绿草地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肆意生长的野生草地也有它的美丽之处，野菜也有它的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