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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高手在文坛之外,这是我第一次读到李玉文的长篇小说《河父海母》(刊发于《十月》杂志2006年长篇小说第4期)的真实感觉。就像王小波曾经崛起于草莽之间,李玉文也注定将因为《河父海母》这部小说,让我们牢牢地记住他的名字。在此之前,我从没有听说过他。原来,这是一个在繁重的企业管理工作之余,埋头潜心写作的文学狂热分子。可是,他出手不凡,先声夺人,厚积薄发,“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在喧嚣的时代里可以沉住气,在浮躁的时代里浑身充满了静气,用这部小说使我们重新看到了沉潜和大气的汉语小说杰作诞生的可能性。我这么说,并没有过多的溢美和夸张,这完全是《河父海母》这部小说带给我的阅读感觉,使我毫不吝惜自己赞美的言辞,将所有褒奖的词汇都加到他和这部小说的身上。因为很多职业作家的疲塌和娴熟,委顿和狭小,已经使我对这些名气很大,却越来越衰的作家失去了期盼,可是,像李玉文这样的文坛外的隐士写手,一出手就到达了一个很眩目的境地,真的使我要惊呼了。
那么,这是一部什么样的小说呢?小说的题目就给我们提供了一把打开小说神秘之门的钥匙。“河父海母”,听听这个词汇,你的眼前就会出现一幅壮阔的图景:在苍茫大地上,蜿蜒伸展过来的一条泥沙俱下的河流,仿佛是从蛮荒和历史的深处走来,带着咆哮和呼啸,带着旋涡,注入到更加包容和宽阔的海洋。这样的景象,是整部小说的象征,也是小说的基调。这里面有原始生殖崇拜——河如同父亲,如同雄性生殖器,汇入、融入、插入海这个母亲的体内,并且最终融为一体。很显然,生活在山东境内的黄河入海地区的作者,有着对大地和大地叙事的神秘经验与历史叙说的激情。小说也将在人类和种族、家族的繁衍生息、连绵不绝的传递中伸展。
这是一部历史时间跨度大,出场人物众多的小说。作者在开始下笔的时候,就想实现自己的勃勃雄心,将时间和家族血脉互相纠缠,将爱恨情仇中混合着人性的复杂与温柔,单纯和激烈一并呈现。
一般情况下,小说的开头第一句话非常重要,将确定小说最终会走向何方。长篇小说如同一条游动的蛇,蛇头的运动将直接影响全部蛇的身躯的走向。那么,让我们来看看这部的开头吧:“邓吉昌一家人落户河父海母之地,就象河流中的浮萍某时某地被滕蔓挂住似的身不由己。”
在这小说开头的一句话中间,蕴涵了小说即将铺展开来的全部色彩、语调和画面。接下来的叙事,就带有蛮荒时代的神奇叙述了:“......随行的孩子们已疲惫不堪,完全失去了初入荒原时哪怕见着一只兔子也兴奋地大呼小叫的兴致,甚至再也无法在齐腰深的杂草中拖动双腿。女主人刘氏清楚地记得时值初春时节,天已日落,地老鼠直立着身子发出的“啾”声格外刺耳,深可齐腰的枯草丛中各种生灵蠢蠢欲动。蔚蓝的天空无云,一群大雁自南天徐徐飞过。一家人正整理行李准备支锅做饭时,十五岁的青梅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大家看时,见一条足有一根锨杆长的白花蛇正冲青梅吐着红蕊。大儿子兆喜嘿嘿笑了两声,顺手抄起一把铁锨,抡起一下便将柁截为两段。蛇的两截身子翻滚着、扭动着,但很有目标地朝一起聚集。眨眼间,两截蛇身完好地连接在一起,并再次高扬头颅,朝兆喜骄傲地吐着血红的舌蕊。小伙子再次一锨铲下,蛇身再成两截。但很快,那蛇又如前一样将身子接起。兆喜显然被激怒了,由于兴奋方正的脸上闪着红光,独眼睁的溜圆,第三次挥锨铲去。蛇又被铲为两段。未等它做出反应,兆喜俯身抓起尾部的一截,甩手扔出老远,而后挥锨一痛乱铲,将头部一截铲为了肉泥。蛇血染红了锨头,他飞快地刨个小坑,把蛇肉巴拉进坑,填上土,用脚使劲跺跺,嘴里嘟囔着“还治不了你了”和“操”、“日”之类的粗话。他正待仍下铁锨收拾家什时,却见两只地狗从草丛中跑来,向一家人狂吠不止。这两只畜物要比家狗小一圈,吠声尖厉骇人。在几个孩子的惊叫声中,兆喜怒不可竭挥锨向它们打去。地狗轻轻一跃躲开锨头,但并不逃走。兆喜一番追打后,两只地狗冲到离一家人几米远的一堆浓密草丛中,一先一后口衔两只小地狗窜出,飞也似地向荒草丛中逃去......”
整部小说都在一种中国式样的魔幻、奇幻和神奇的氛围里推动,带给了我们阅读的惊喜和快感,也带给了我们一种河流波涛涌动时的韵律。当小说像一条大河一样波涛汹涌地向大海奔去的时候,在岸边,我们将在震惊中战栗,在震撼中欣喜,这,就是这部小说的厚重、博大、神奇的力量。而这种力量,也是苍天、大地、河流和大海所赋予给作者的。
这部小说就是这样,从荒野之上破空而来,将绚丽的历史和人生景象,雄浑和苍茫地带给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