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的莫斯科机场

王　文

“乱蹲！乱蹲！……”在莫斯科机场F航站楼的转机处，一个俄罗斯中年妇女不停地向我们这堆转机乘客喊着这个词，我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看着同事们纷纷把自己的转机牌交给她，才知道，哦，原来她喊“London!”我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和站在我身边的那位巴黎人道别。在等候转机时，他知道我要去伦敦，就说，你们是去给他们庆祝奥运吗？

我开玩笑地说，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们败了嘛。他指的是2012年奥运会巴黎败给了伦敦。接着又说，你知道吗？他们在撒谎。他们说我们办了两次了，其实他们办的更多。

“好像大多数法国人都不喜欢英国？”我问。

“你怎么知道？”他在模仿我。

“乱蹲！乱蹲！”中年妇女的声音。我和巴黎人挥手，说：“我会永远记住你的30C的。”那是指在从北京到莫斯科的航班上，他和同事小L给的玩笑。他瞅见正在找自己30C座位的小L说，你知道在巴黎，30C是什么意思吗？小L是做俗称“打砸抢烧混乱淫”的社会新闻出身的，一下子反应过来。“你指的是cup吗？”然后我们三人会心一笑。

巴黎人向我抛了一个媚眼，挥手告别。我转过身去交登机牌。然后从人群里退回来。我以为就这样等着，就可以走了。

过了五分钟，中年妇女开始喊了“扒绿！扒绿！”这会我知道，她在喊“巴黎”了。那个巴黎人穿过人群，挤挤囊囊地朝我走来，又向我抛了一个媚眼。我们在转机时又重逢了。他挤到我的前面，然后我以为他向转机方向去了。

又过了五分钟，“弗克布！弗克布！”我发挥了20年学习英语听力的全部功力，终于知道中年妇女在喊“法兰克福”。于是，又有一批人向她交了转机票，排到我们前面。

又过了五分钟左右，“猫塔里！猫塔里！”这次我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是“马德里！”猜她说英语地名，成了我无聊等待转机的最大乐趣。于是，我们的排序发生了两次变化。开始我们是排在最后，因为她先喊“乱蹲”后收票，我们排到了前面；现在，她喊完所有西欧的大城市后，我们又排到了最后。

我们就这么百无聊赖地等着，然后中年妇女走到了排尾，挥舞着她手中收了四打厚厚的转机票，向我们喊：“浮罗米！”对，这是“follow me（跟我走）”的意思。于是，我们又成了队首，跟着她下了楼，后面依着排着“猫塔里”、“弗克布”和“扒绿”的大堆人马。

接着，在一堵破旧的人群前，她让我们停下来，又是一个五分钟后，她站在门口，一个个喊我们的姓名，又是一番俄罗斯英语，让每一个念到的人先一征，然后在3－10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叫自己，接着是领上登机票，上了等在门外摆渡车。我也第一次听到了我名字中“wang”的新发音“wen—ge”。

一边上摆渡车，我的同事们和我一样开始抱怨了，小T委婉地说，“太奇怪啦。为什么要收转机牌呢？咱们拿着机牌，一边排队一边让她检查不就得了吗？”我们正抱怨着呢，巴黎人也上来了，又向我抛了一个媚眼，我伸出手来向他击掌，兴奋地喊：“哈，真高兴又见到你啦。”心里却在疑惑，如果我们在一个摆渡车，那在楼上那些“乱蹲”、“扒篱”、“弗克布”和“猫塔里”的大约30分钟，是为了什么呢？

不过，抱怨还没有结束。我们通过摆渡车到新航站楼后遇到的麻烦更多。我们找不到转机口，没有任何工作人员有指示；好不容易找到了，发现才只有一个转机进口，排着长长的队；排进队后，所有人又开始安检，只有两个人在忙活，一个人一跎跎地往外丢塑料盆，然后我们把所有衣服、电脑、背包、钱包、手机都放进去，再脱了鞋，把塑料盆端着，赤着脚的样子真像农村里拿着脏衣服到池塘里洗衣的村姑。

我安检完回过头，很想用手机拍一张“乱象”：满地的塑料盆、大家正脱衣的脱衣、脱鞋的脱鞋、“村姑的村姑”……，然后那两个俄罗斯安检人员就那样慢慢地来，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我按下快门，立刻站着的那位朝我喊“delete! delete!”“OK！OK！”我当着他的面删了那张照片。就这样，我们差不多花了一个多小时才转机成功，而事实上，只有10多个人转机去伦敦。我相信，在北京，如果就那么几个人，估计不会超过20分钟。我在北京没转过，但在哥本哈根，我曾转机去挪威，大约只花了10分钟，然后享受着我在哥本哈根转机大厅里琳琅满目的shopping。

在莫斯科转机大厅，我的同事小T和H也去shopping了，但不到十分钟她们就回来了。一个说“太破了”，一个说“太荒凉了”。

我听着这些大家直观的感受，说了句“任何批评北京机场的低效率都是不公平的。”小L笑着说，别说了，我理解你的民族主义情绪高涨了。其实，我真的不是民族主义者。

北京时间2010年5月1日晚10点22分、莫斯科时间6点22分于转机去伦敦的第20登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