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时37分许,在接受洗礼一周后,三哥随天使走了,他要到另外一个世界生活去了。
我没有宗教信仰,但作为弟弟,我还是祝愿三哥尽早进入天堂。我还希望,那是个相对公平的世界,让我这个比较懦弱的哥哥,能够得到比较公平的待遇。
按照尘世的理解,三哥走得早了点,只有54岁。不过,人生不如意处,十之八九,老天不想三哥在尘世多受苦,三哥不能再享受尘世的苦与乐,这些,都是老话所说的命,或者说是天数。天意如此,由不得我们。这样想想,多大岁数算大,多大岁数又算小呢?
去世前,三哥曾说,明年我就能拿退休金了。言语之中,透着很多对尘世的留恋,对生活的向往。三哥一生,辛苦遭逢,没怎么过着清静日子,退休金对他的意义,可能不是我能理解的。但是,老天和三哥开个玩笑,就是不让他享受退休金。三哥,你选择去的是天堂,这些黑色幽默,待你到天堂时,讲给新人们听吧。
三哥是我的第三个哥哥,在家里排行上,大哥、二哥、三哥、姐姐、四哥,然后是我,以及较早过世的小弟。三哥是1997年父亲去世、2001年母亲去世后,我的第三个骨肉亲人。当然,我没有将更早前去世的奶奶,以及更早去世的姑姑,更早去世的伯父算在内。后两个人,我连面都没见过。
从长相上看,在我们兄弟中,以三哥最为出众。除了长相外,其它方面,三哥也样样拿得起来。不仅学习好,还写得一手好字。小时候,我最爱看他签名,那样子帅极了。我与四哥念小学时,经常是三哥骑着自行车,前后带着两个弟弟。
三哥高中毕业时,高考还没有恢复,他经人介绍去了露水河打工,在那里认识了三嫂。1977年高考恢复时,一直希望家里出个大学生的妈妈,希望三哥去考大学。不过,当时三哥的大儿子已经出生,一家三口需要人养活,三哥没有报名参加高考。1978年,三哥的二儿子出生,更不可能报考大学了。1982年我放弃不好的大学时,三哥曾经对我说,能上还是上吧。他内心是渴望上大学的,一定希望我这个弟弟早点上大学,多少分担一些他对妈妈希望的歉疚。毕竟,读书时他是我们县三中数一数二的好学生,按照当时的水平,只要发挥正常,考上个好点的大学,肯定没问题。再后来,三哥的大儿子1996年考上大学,我虽然没有赶回老家,但三哥内心的满足,我是能够体会的。三哥的大儿子毕业后留在学校,曾经是三哥最大的满足。可惜,我的那个侄子后来离开了大学,三哥嘴上虽然不说,内心一定很失望。
除了读书好,三哥干活绝对是好手,而且很多活几乎无师自通。我们家生活在农村,冬天烧的柴草都要在秋天打好,晒干,以备冬天烧。打柴禾是我们当地说法,是用镰刀割柴草,割得快慢是速度问题,而割后地面是否干净则是水平问题。说实话,看三哥在山上打柴禾,那真是种享受。速度快不说,镰刀挥扫过处,草地上非常平坦,几乎像割草机割过一样。
1971年的一个夏夜,8岁的我突然高烧。陪妈妈上山打柴回家的三哥,赶忙和奶奶一起,赶着牛车送我去公社医院。医院确诊是半血症,据说如果当晚送不过去,我的小命可能就没了。当晚,我留在医院打点滴,奶奶陪我在医院过夜。胆小的三哥,愣是一个人,在夜里赶车回到村里。从公社到我们村里,二十多里,一路黑夜,只有些许星光,那个夜晚,可能是三哥一生勇敢的时刻之一。
穷人家的孩子,不管日子过得多紧,一般不向父母伸手,当然也没法向家长伸手。这些,后来都成了三哥的生活信条。另外,因为自己从父母处没有得到太多生活温暖,三哥对自己的孩子,极尽呵护之责,他从来不愿意让孩子生活上受委屈。为了孩子生活得好些,三哥背过水泥,登过三轮车,节衣缩食,期间的不易,不是我这个没怎么受过苦的弟弟所能理解得了的。
三哥为人平和,在我们兄弟中是最好相处的。在三哥生活的周围,他是个好女婿,好同事,好邻居,好伯伯。一般人做到这份上,会很辛苦,甚至会有很多抱怨,而在三哥,做这一切,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三哥的病,是春节后发作的,协和医院诊断结果是胰腺癌。医生给他的评估,是活不过三个月。而三哥,硬是挺过了近五个月,他的坚强,让我们刮目相看。当然,如果没有三嫂和他们的两个儿子,三哥可能未必能这么坚强。
让我们刮目相看的还不止于此。本来,最初诊断结果出来时,考虑到三哥平时比较胆小,三嫂等人没有敢告诉三哥,怕他一厥不振。没想到,三哥知道自己的病情后,表现得异常安详,他平静地接受了癌症的现实,并乐观地走完了最后时光。他顽强的求生意愿,这会儿想起来,还让我有不忍感。天地如此之大,为什么就不能容三哥多活些时日?
三哥去世前十天,四哥、三哥的两个孩子、我一起陪三嫂打牌。心情与水平原因,三嫂老是输,三哥那天精神特别好,他坐起来,让我们将床挪得离他近一些,他给三嫂支了几把,结果不仅捞回三嫂输的钱,还赢了。
我对三哥的记忆,永远定格在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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