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与一位小友吃饭，说起水浒传，他的观点让我大吃一惊：宋江是个特别虚伪的人，扈三娘本来是宋江抓来做妾的；奇怪，扈三娘与自己的仇人在一个床上，怎么睡得着觉呢？

    初听一惊；吃过饭后回到办公室想想，又一惊。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联系到在我的水浒传博客里，经常有人留下类似的评论或留言，看来这是个群体性话题。

    我的判断是，这个群体要么没有读过水浒传，要么没读过完整的水浒传。他们的水浒传知识，或者来自电视，或者来自随兴而发的网络文章。自然，他们的水浒观点与提法，基本上也就来自电视或网络文章。这是眼球经济时代没办法的事情。

    看过水浒传的博友都知道，扈三娘下嫁给梁山又矮又丑的英雄矮脚虎王英，是三打祝家庄胜利后的一个插曲。它既是宋江第二次为下属安排婚姻，也是最后一次为下属安排婚姻。宋江第一次是安排秦明娶花荣之妹，以补秦明失妻之痛，当时宋江是以补过之心安排那场婚姻的，当然也有稳定与拉拢秦明的用心。第二次即是安排王英娶扈三娘。这次宋江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承诺，此前宋江曾破坏了王英的抢妻行动，并允诺日后为其找个好的。梁山马军五虎上将董平后来抢程小姐为妻，宋江并没有操办，起码没有像前两桩那样亲自主持。这一点请博友记住，此中干系与区别很大。

    从常理说，王英配不上扈三娘，这是桩不匹配的婚姻。不过，在这桩婚姻背后，却有一个江湖老大的承诺，而一旦老大兑现承诺，下属们考虑问题的角度都会集中到老大承诺这个层面，事情本身并不重要。盗亦有道，任何组织都有一个组织的基本游戏规则，宋江为王英娶妻这件事就是这样一件江湖组织内部的小事情。不认清楚这一点，单纯同情扈三娘的不幸婚姻，其实是过去常说的咸吃罗卜淡操心，过于替古人分忧了。起码，忽视了梁山是个强盗组织这样一个事实。

    宋江抓扈三娘起源于三打祝家庄，而三打祝家庄的原因是杨雄、石秀、时迁等三人在祝家庄闯了祸。在抓住扈三娘之前，有个宋江险些被扈三娘抓住的前提。这些，是宋江与启三娘关系的前提。

    本来，宋江借为杨雄等人洗刷屈辱而攻打祝家庄，属于借机生事。祝家庄是离梁山最近的一个大庄子，梁山要成大事，早晚与祝家庄都要有个说法，或者合谋，或者对抗，当然也可能明打暗和，总之要有个相处方式。因为宋江志不在小，要成为可以叫板朝廷的民间军事力量，而梁山军事力量到底是个什么程度，早晚要找块硬骨头啃一下，既然扣押了投奔梁山的人，那攻打祝家庄也算师出有名。这是宋江力主要打祝家庄的背景。

    祝家庄地处独龙冈，其实是祝家、扈家、李家三家联合体，三家有一致对外的协议。三家中以祝家为最大，因此也就对外以祝家为主。事实上，祝家与扈家亦是即将的儿女亲家。

   毕竟宋江没有指挥过大的战役，加上又是第一次与民间军事力量进行对抗，轻敌托大或者准备不足都在情理之中。更为特殊的是，祝家阵上竟然冲出一位漂亮女将。是啊，一群大老爷们正要干点糙事，突然一个像李嘉欣、巩俐那样的美女冒出来，瞠目结舌是可想而知的。当然，像吴结果梁山人马被杀得大败，以致宋江被扈三娘穷追险些被捉。关键时候，是林冲赶到捉住了扈三娘，才使宋江免于受辱。扈三娘被擒后，宋江命人将扈三娘好生保住，并送到山寨大王账房里宋太公的住处。后来人误解宋江有意为自己做押寨夫人，即是从此发端。

   传统意义上的土匪山大王，都有押寨夫人，而这押寨夫人，又往往都是占山为王后抢夺的，因此，梁山好汉中不乏人认为宋江是为自己找了个押寨夫人。俘虏扈三娘的林冲是否这样想，在下实在不知，反正李逵是认定宋老大是抢夫人的意思。

   好啊，革命尚未成功，你老小子竟敢先娶妻！黑旋风虎劲上来了，以至于于后来在打下祝家庄时，李逵把扈家给抄了。抄就抄吧，连扈太公都给杀了，扈三娘的哥哥扈成要不是武功高强，跑得快，可能也被李逵给砍了。

   要不说这老大不好当呢。当老大总得有弟兄吧，不然关键时候谁冲锋陷阵？可越是能干的兄弟越难带。你说像李逵这样的兄弟，确实是难得的杀材，杀敌（也可以理解为拓展市场）那真是不含糊。可这样的人，往往眼睛里又揉不得沙子，看不得不公，容易发牢骚，属于任劳不认怨那伙的。

   因为扈太公被李逵给杀了，宋江本意上对扈三娘的安排，只能加大筹码做了。于是，宋江请父亲宋太公认了扈三娘做干女儿，扈三娘成了宋江的妹妹，然后由宋太公出面，梁山所有英雄出席，扈三娘下嫁给王英。

    后世很多人，包括屈屈在下，都认为扈三娘与王英的婚姻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不过，后来在下多想了几层，觉得这结论有失轻率。第一，是否鲜花插在牛粪上，是当事双方的事情，事实上与我等无关。天下美女往往嫁不到靓男，真正郎才女貌的不多，不然这个词出现频率就不会那么高了，更不会成为少男少女的梦想了。因为稀缺，所以盼望，从来如此。第二，中国过去两千年的婚姻传统，都是父母之言，也事先都看不到双方的长相，更多的是没出生就已经指定了婚姻。扈三娘的父母既然不在，干爹与干哥哥指定婚姻是再正常不过之事。事实上，在当时情况下，由宋太公出面为扈三娘选亲，是非常体面的安排。第三，家破人亡，自己又是俘虏之身，扈三娘能活下来就是恩赐了。她不仅没有选择，也根本没得选择。从这个意义上说，嫁王英也好，嫁阮小七也好，没有任何区别。

    而宋江为什么力主嫁给王英，理由也只有一个，他欠王英一个人情，或说“妻情”可能更准确一些。

    宋江在决定上梁山前，曾到清风寨找花荣叙旧，路上被清风山土匪给劫持了。在得知即将被剥皮的是名满天下的山东及时雨宋江之后，清风山的三个大王，燕顺，王英，郑天寿既感瞎了眼睛，又觉得天赐其便，得以要害死大哥又抢救了大哥。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发生了一桩抢劫案，被抢的是个妇人，王英当时铁了心要那个女人做押寨夫人。巧的是这个妇人是清风寨刘知寨的老婆，考虑到花荣的关系，宋江就把那个妇人放了。后来阴错阳差，在决定与花荣选择造反后，这个刘知寨的夫人第二次被王英给掳到了。本来，宋江应该挣一只眼闭一只眼，老大也不能管兄弟的一切呀，尤其这男女之事。但宋江还是管了这事，认为王英不该讨这样的女人为妻，燕顺一看宋江的态度，当场把刘夫人一刀给杀了，搞得王英差点没与燕顺火并。宋江当时对天说，日后一定要为王英讨个老婆，我猜他想说个“好老婆”，但大家标准很难沟通，宋江就没明确说。要注意，宋江这话可是当着花荣、燕顺等英雄面说。也就是说，宋江日后一定要在公众场合把这事办了，不然即属于失信。

    扈三娘后来下嫁给王英的背景，大致如此。从王英角度，想女人想得要死，这次总算有了女人。从宋江角度，兑现了当初的承诺，而且是超规格兑现的，人漂亮，又能战斗，又是自己的“妹妹”，宋江为自己，通过自己为梁山组织挣了很多江湖分。

    接下来是扈三娘的问题。我前面说过，对这桩婚姻，扈三娘不存在选择问题，也不存在好坏问题，因为当时的大环境与小环境，决定了扈三娘没权利自主选择。

    可能有博友会说，那杀了矮脚虎王英不就行了吗？

    可以。但扈三娘为什么一定要杀王英？如果是报杀父之仇，要杀的人是李逵。可是，一旦动了杀机，那就等于做件毫无胜算的事情。首先，这样做等于事实上与整个梁山英雄为敌，不要说扈三娘，功夫再强也做不来这事。就算不与梁山整体为敌，以李逵的功夫，扈三娘也没有胜算；当然，扈三娘可以与王英合谋做这件事，王英贪恋女色这地球人都知道，但即使如此也是件没有把握的事情。也就是说，蛮干报仇这件事，从力量上行不通。

    从稍大一些的社会背景来说，报杀父之仇这样的事情，往往都是扯淡之说。不然，也不不会有杀父的事情被大书特书这样的记载了。记载，就是说事情很难，有记载价值。君不见，秦始皇坑了那么多的儒，那个儒的儿女真的报了杀父之仇？中国历朝历代皇帝灭门诛族的还少吗？可真正报仇的有几个？

    就扈三娘来说，任她武功再好，也只是个弱女子，报杀父之仇这样的事情，说说而已。况且，人死如灯灭，宋江等梁山英雄又待她如亲妹妹，日久生情，这是人之常情。

   如果说扈三娘是嫌王英低矮难看，换个人嫁，也未尝不可。不过，这有两个层面的风险：一来，再找的人可能更难看，梁山最不缺的就是相貌丑陋之人；第二，王英是梁山二天王为干妹妹选的夫婿，如果不从，就是为梁山所不容。两个层面的风险都非常大。

    当然，扈三娘还有一个宁死不从的选择。可是，任何人都有活着的权利，凭什么一定让扈三娘一定要死？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还是硬道理。退一步说，你真当死那么容易呀，那是需要天大的勇气的。

   也有人说，在这个过程中，宋江就不承担任何责任，没有任何要受到指责的地方吗？问得好！在这件事上，宋江确实利用了扈三娘的身子，换来对一个兄弟的承诺。不过，换成你是宋江，在女人不多前提下，在其他兄弟需求女人并不明显的情况下，你会把扈三娘许配给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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