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403/苏昆兰韵剧场/★★★★

本次[满床笏]是苏昆五月参加进京展演的彩排，一共五折：龚寿、纳妾、跪门、求子、后纳，剧情部分类似狮吼记，讲述龚敬(不知是否取的‘恭敬’的谐音)惧内，夫人师氏聪慧干练，大小事都有决断掌控，龚皆唯唯诺诺。唯无后一事困扰，亦成为师氏之痛。龚敬花钱两暗中买来一妾肖氏，却被夫人发现，了解肖氏身世后，主动赠银放还。龚敬跪门求饶放得原谅。当肖氏父亲来信，提出无人敢娶肖氏，而龚敬又念念不忘时，师氏自感事态难以阻挡，思前想后之后，遂决定变被动为主动，派人将肖氏接回府中，主动成全其美，在忍痛将夫君送入新房的那一推之后，全剧落幕。

整体上，全剧故事简洁完整，时间不长，两小时出头的样子。最大的特点感觉是‘老戏’的味道比较浓郁，全然不是当下的诸多新编戏码，看着十分舒坦。最大的看点倒不在那有点点像狮吼记的‘跪门’，而在于那情绪激烈冲突之下，人物自身以及人物之间慢下来后的节奏和张力。尤其是最后[后纳]一折，从师氏独坐思想开始，到师氏毅然将夫君送入洞房前，两人只是通过眼神、肢体以及距离的变化，全场静无声息却犹如海浪滔天，没有一字，却胜过千言万语，这一刻，你可以真真的品味到昆的滋味和魅力所在。

另一个看点是师氏。看起来这是一出颇为封建礼教的戏，但细品师氏，发现这个人物不简单。她有才情，可以为夫谋划，她有决断，可以在家中发号施令，由此在家中的地位无人可及。所以一开始她第一次遇见肖氏的时候，她是居高临下的怜悯，面对‘犯了错误’的龚敬，亦是从容不迫，不是那种气急败坏，而是不慌不忙地惩戒。但她亦有弱门，就是没有后代。所以一旦当她发现这个问题已经急迫到危及自身的既有地位之后，经过慎密的决断（此处大段独白实为剧本精华所在），主动出击，由此永占先机，让夫君和肖氏无论在道义上还是情理上，都对她感恩戴德。这一招术，堪称杰出的政治谋略。从中亦可看到，但凡威风凛凛不可一世的权贵，其实背后都有其难言一面以及独到之处。

所以，与其说这是一部鞭打封建礼教的戏，不如说这是一部具有永恒人性的具有现代意义的经典性戏剧，在师氏居高临下‘悲悯’‘释放’肖氏的时候，她是‘高尚的’，但背后是利己的。这也是本性使然，配以高超的处世技巧。而当她审时度势，决定主动出击的时候，肖氏本人的意愿是被所有人忽视的，肖氏本人也没再开口言表过，这个时候的她又是‘英明的’，看上去也是对肖氏有利的，但本质还是利己的。在这里，我们看到的，还是权力的支配力量，弱小如肖氏是连是否悲痛无奈都没有机会表达，这里也暗合了世间权掌与被权掌的关系，某种角度上，所有人，不管是权力的顶层还是底层，他们的命运都是仿若的，不管是看上去主动的，还是被动的，是发号施令的，还是默默承受的。而中间的，都不过是龙套。这一层意义，是颇有戏剧意境可回味再三。

此外，龚敬这个角色也引来诸位看官的好奇，讨论究竟是属于老生还是官生。查阅资料是以老生应工，但其中有小官生甚至二花脸的演法。这似乎也可以是一个看点。

从相关资料来看，《满床笏》本来主要讲述的是郭子仪之事，以‘满床笏’为读书人之理想，常为富贵人家所演，红楼梦里亦有提及。传到近代常演的不过《龚寿》、《七夕》、《笏圆》等七折，倪传钺老师在苏昆传授了《纳妾》、《跪门》、《卸甲》、《封王》四折，如此，剧情已经支离，在三十六出里占十出的《十醋记》人物龚敬和郭子仪旗鼓相当了。后来苏昆在《纳妾》、《跪门》基础上，索性以龚敬为主角，才排出了本剧，当时由柳继雁演师氏，王芳演肖氏。到了这次，王芳‘升级’为师氏，而她的学生翁育贤演了肖氏。坦率言，目前的演法自身是完整的，但和《满床笏》之剧名的关系倒是远了。

或为彩排之故，前面两折略显平庸，一些细节似未能铺陈展开，包括《龚寿》中夫妇二人之间，以及《纳妾》中的师氏与肖氏的对手戏都显得不足之间，当师氏步步靠近肖氏藏身之所的那份应有的紧张节奏也轻轻带过了，在本来戏剧冲突不是非常强烈的情况下，很容易把戏变成简单的剧情交代。肖氏在剧中亦显得拘谨有余而呈现不足。全剧人物不多，从目前效果看，王芳的师氏匹马当先，其他角色都有进一步精进打磨的空间。

最后可一议的结尾。当师氏在一番激烈的内心交战，忍痛将夫君推入新房之后，乐声猛然加强，师氏以夸张的甩袖来表达内心的痛苦。窃以为在当时的情景下，唯延续之前的‘此时无声胜有声’为上，猛烈的乐声不禁没有起到烘托的作用，反而有画蛇添足之嫌。这一部分还是交给演员的好。及此提及，相对演员阵容，乐队似庞大了些。包括龙套和乐队，似都可加以精简。

4月24日本剧在苏州开明剧场公演，现据说已出票，不妨现场观赏。

老戏，难得了。

---------------------------人物---------------------------

[满床笏]

演员：王芳、赵文林、汤迟荪、翁育贤、沈国芳、唐荣

师氏：王芳

龚敬：赵文林

家人：汤迟荪

肖氏：翁育贤

丫鬟：沈国芳、

中军：唐荣（见后)

-------------------------剧照--------------------------

[龚寿][纳妾]

[跪门]

[求子]

[后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