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者流氓，败者贵胄

司马平邦

刘烨在《王的盛宴》里成功演出一个大流氓。

斩白蛇起兵的刘邦，在历史学家们的评价里一直是兼具伟大政治家和无耻政治流氓的双重身份，《王的盛宴》说自己的故事来源于司马迁的《史记》，但肯定无法说明，下面这个萧何亲手割下韩信人头而取悦于刘邦的段落出处于何，那一刀足足切了1分钟，沙溢饰的萧何拿出匕首抱着张震饰的韩信的脑袋，电影院里能听到青铜匕首那并不锋利的刀刃咯咯吱吱切断韩信颈骨的声音，煞是摧人胆魄――早在2000年之前，网上流传过一个车臣分裂主义分子如是这般切下一名被捕的俄罗斯士兵头颅的全过程，也许，这个情节及其处理方式也来源于此。

当然，电影这么做是为了展现政治斗争之残暴。

刘烨，沿着这个极端阴暗的电影故事设计好的线路，从沛县一个小流氓演起，演到贵族项羽军中的一个大流氓，再演到拥有天下所有权的流氓皇帝，这中间最难演的恐怕还是一个流氓如何蒙骗过一个贵族，并取得5000军队回到家乡救出妻儿老少的那段，创作者似乎也明白，如果纯粹以故事――人物性格和情节逻辑，一个流氓无论如何是不能从一个贵族手里骗到5000人马的，而刘烨在那段张扬又颇具仪式感的表演（话剧式）成全了这个转变，项羽本来一看到刘邦就没有什么好感，加之范增和项梁等人极力怂恿要杀了刘邦，危在旦夕之际，《林海雪原》里杨子荣大闹威虎厅的京剧桥段这回也救了刘邦――哎，不知为何，座山雕还就是相信了杨子荣！项羽还就是相信了刘邦！

《蓝宇》中的蓝宇，和《硬汉》中的老三，以及电视剧《血色浪漫》里的钟跃民，都曾是令刘烨可以自在表现多面演技的经典角色，但更接近《王的盛宴》里的这个刘邦的，还是《满城尽带黄金甲》的大王子，也就是《雷雨》里的周萍，长期的压抑与渴望的贪婪，是刘邦性格形成的前史，而他在满身邪恶地爆发时，仍然甩不掉那曾久久困扰他的压抑与贪婪，纠结出一个《史记》之外、《汉书》之外的汉高祖。

或者还会有一点点邪恶哈姆雷特的影子，如此复杂，无逻辑，它们需要刘烨这样的驾驭者。

不必逻辑，是这电影最大的逻辑。

刘邦终得天下，与项羽终失天下，真正的原因早写在司马迁的《史记》和无数哲人们的哲思里，比如，刘邦入关中，曾为部队约法三章严饬军纪，而项羽入关中，干脆一把火把阿房宫都烧了――《王的盛宴》里，这被顺势解读为项王憎恨腐败，想以此建立全新民主自由的新政治模式。

这样的解读倒正可以证明当代中国文化自由度之高。

至于这自由民主的项羽曾经坑杀数十万降卒和喜好烹煮人家父老的残暴成性，当然要被《王的盛宴》轻轻回避，就像国内某些精英们从来不会提美利坚合众国立国之基是夯在数千万被掠夺和被屠杀的印第安人坟茔上的。

电影里有一段不知是刘邦的还是导演的独白，即贵族们失败于他们自己的傲慢里，失败于他们对流氓无产者贪婪野心的不察，甚至也勇敢地对《史记》里的《鸿门宴》发出质疑和想像，解释为宴上项羽派出韩信暗中保护着刘邦，才致后者能借口撒一泡尿逃出项军愤怒将领们的刀斧阵。

但倘真如此，项王又何必设鸿门宴呢？

《王的盛宴》为刘烨设计的刘邦老年妆，尤其是发型设计，倒很似正在爆红网络的越南90后非主流偶像组合HKT那哥仨的混装版（见《娱乐猛回头》第134期“内地版Hold住姐爆红，鬼脸怪咖嗨..”），是白中有黑，黑中有黄；不过，艺术的规律，往往越是造型粗糙范儿，越容易表达更为细腻的内容，正如电影中的刘邦妆容之粗糙倒反衬出他晚年内心读白式表演之阴暗精致，让观众对他们的内心世界充满好奇；把这个人一切曾经的雄才大略都放下，一任阴暗和变态的心思自然流露着，正如这电影所要表达的。

《王的盛宴》就这样成功对历史耍了一次大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