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从坏蛋到状元》之冰燕
(2015-01-08 17:5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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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
分类: 散文(旅途撷卉) |
我跟冰燕只有过一次交谈,说不上是知心人,但可以说是可心人。
下弦月不辞而别,心灵几度搏斗而终于死里逃生之后,我见到了冰燕。
那时我在九岔沟当耕读教师。中午放学后,我正往回家的路上走,一个人挺神秘地对我说:“有俩河那边的闺女到你家来了,要嫁给你。”我一下子愣住了。按照农村不成文的规矩,媒人要先把双方的情况告诉对方,接着女方家人到男方家中考察。然后约定时间、地点非正式见面(也叫侧见面),再正式见面。至少经过这些程序之后,姑娘才会到男方家中去。现在,连有人给我说媒的消息都没有,怎么就有俩闺女到俺家来了?
我还没走到家,母亲就从家中迎了出来,给我说了情况。
我的本家大嫂在河对岸的公社中学教书,冰燕是她教过的学生,师生间感情甚笃。那天,冰燕去看望大嫂,大嫂问她有没有对象,她说没有,大嫂便说她有个本家兄弟名叫贾凤翔,在九岔沟教书。大嫂认为我们两个很般配。特别是,那时的农村中学生凤毛麟角,我们都是文化人,有共同语言。大嫂准备星期日到我家告知这一消息。(那时别说手机,连村里也没有固定电话。)可第二天,冰燕既没给大嫂说,也没给父母讲,约上本村一个闺蜜,到了我们村。她们向人打听我家在哪里住,被问的人反问:“你们是他家什么人?”冰燕说是亲戚。“亲戚都不知在哪里住?”不过还是给她们说了我家的住址。两个姑娘来到我家房子旁边站住,往我家看。我家别说大门,连院墙也没有,一旁出现两个陌生姑娘,这目标实在太明显了。我母亲觉得蹊跷,就跟她们搭讪,问出了原委,忙把她们让到家中。
我走进屋门,看到果然有两个姑娘坐在屋里。两人都很俊,但表现不一样。一个大方地跟我打了招呼,另一个羞答答的。中午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两人表现仍是如此:一个谈笑风生,一个低头不语。于是我作出判断:那个害羞的就是大嫂给我介绍的对象。
吃过午饭,母亲让我们两个到另一所屋子里单独谈谈。我先进屋,姑娘随后走了进去。我转身一看,惊呆了:眼前竟是那个表现大方地姑娘!我不由心中埋怨另一个姑娘:你只是个随从人员,害的哪门子羞啊,让我误会了两个小时!不过我也暗暗钦佩冰燕的开朗性格。
我们在和谐融洽的气氛中友好交谈。我谈调皮学生的趣事,她谈他们村里的轶闻。她笑时酒窝像花瓣,咯咯的笑声像银铃。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那笑靥便闪现在眼前,那笑声便回响在耳旁。跟婚姻有关的内容,她只说她家成分不好,不知我是否嫌弃。我说,我也不打算当干部,只要咱们在一起生活得幸福,就什么都有了。
可是,那次分别后,我跟冰燕没有继续发展下去。冰燕家是富农,在阶级斗争天天讲的岁月里,没有人肯嫁给她弟弟。父母要冰燕和弟弟跟一个成分不好的人家换亲。不这样,他们家就绝后了。父母跪下来恳求冰燕,冰燕哭了几天几夜,答应了父母。城关镇东郊有条路,俗称“东大路”(现在叫首山大道),冰燕就嫁到那里。
三年后,我到襄城县文教局创作组工作。城关镇三完小有个文艺宣传队,水平很高,要代表许昌地区参加省里会演。我写了两个节目在这里排,还要来辅导,所以常常往这里跑。那天,我在宣传队辅导,中间休息时,一个年轻女教师走到我跟前说:“俺本家嫂子说她认识你。”“你嫂子叫什么?”“冰燕。”我愣了一霎,忙说:“认识,认识。”女教师说:“你在俺嫂子娘家那个村驻过队吧?不然,你咋认识俺嫂子哩?”我顺坡下驴:“对对,在那里驻过队。”女教师又说:“俺嫂子向你问好,请你到她家做客。”我说:“谢谢你嫂子,向你嫂子问好,我有空一定去。”不过,我一直没去。我担心,自己去了,会不会给她惹出麻烦呢?
我不知道冰燕生活得是否幸福,但我觉得是环境让她走了一条本不该走的道路。她美丽、聪颖、开朗、有文化,是姑娘中的佼佼者,但红颜薄命。在冰刀雪剑的斫削下,受伤的燕子能飞得不艰难吗?
百草园
走颍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