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一九二九不出手，

三九四九冰上走，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七九河开、八九燕来，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这是北方的物候吧，在福州最冷的时候也没有冰上可走的。可春去春归，依然可寻。一样是梅先天下春，春寒料峭中的鼓山“相怀梅园”里，宫粉梅、朱砂梅、绿萼梅、美人梅、青梅、垂枝梅等早已竞相开放。风送幽香，点缀着早春，梅花“烟姿玉骨，淡淡东风色，勾引春光一半出”。春光的另一半，或许就要由飘逸的柳枝牵扯了。二月春风似剪刀，高高的柳树，柳丝绽青了，万条垂下绿丝绦。很神往这样的景色，春风拂面，柳条摇曳。那一对对嫩芽儿，不知又剪去了多少人间的万般愁绪。

错过了梅园里的梅，不能再错过河边的柳。说起来福州是个水城，内河纵横交错、如网似织，有着江南古老的余韵，到处可见枕河人家。古书上记载着：人烟绣错，舟楫云排，两岸酒市歌楼，箫管从柳阴榕叶中出。但生生不息流淌了几千年的河流已经凋零，残留的几条内河，如今正在努力恢复旧日的景观，榕叶尚可见，柳阴已不再。还好福州还有个西湖，“仙桥柳色”曾是古西湖八景之一。几经沧桑，在这里又可以重新朗诵辛弃疾的著名词句了：“烟雨偏宜晴更好，约略西施未嫁。待细把、江山图画”。

久雨初歇。为了看柳，我走进熟悉的西湖公园，园内长堤卧波、垂柳夹岸。这长堤就是柳堤，中段为桥，即仙桥，两旁遍植垂柳、碧桃及灌木。专程来看柳，可心却无法不旁鹜。柳未绿花先红，为迎春而布置的郁金香正在盛开，红、黄、紫色彩艳丽，变化多端，兰陵美酒郁金香，让人陶醉得不知何处是他乡。郁金香又是一种皆大欢喜的花，象征高贵的爱、无尽的爱；象征永恒的祝福、胜利和美好；象征慈善、名誉、美丽；更难能可贵的是还象征财富。游客纷纷驱前浏览和观赏它的芳容，跻身花丛，留下倩影。寒风中与艳丽为伍，仿佛就有了春光无限。

我对郁金香向来心存偏见，认为这花艳是艳，但多是人工培育，少了风刀霜剑，少了诗情画意，不如桃花。桃红又见一年春，待到阳春三月，春光明媚，盛开于枝头的桃花，是一场盛大的花事。一丛丛、一片片，千朵万朵闪烁着深红的光晕。与绿树婆娑的垂柳相衬映，桃红柳绿、柳暗花明这才是春日的胜景。连日寒气透骨、沉重凝冷，抬头望去一株株的桃树，瘦弱、安静，一如未长的女子。没有一片叶，没有一枝绿，可桃花“争开不待叶”，枝丫上苞孵着黄豆大小的颗粒，挤挤攘攘。看那淡淡的蓓蕾，被风一吹，心急的偶尔露出了一点粉红的笑容，顾昐生姿，让人生出一份感动和爱意。

湖畔的灌林丛永远是绿的，随处可见迎春的枝桠。这里冬季不会有雪，大地无法一律刷白清零。才到立春时节，春的气息似有还无，可离落角落里一枝小花已经黄灿灿了。这是迎春花。小花的绰约是需要凑近细看的，最好能用微距拍摄。很多美丽属于细节，很多美丽属于远观，总之美丽在于发现。雨后的叶子是水洗过的，纤尘不染，绿得发亮。一蓬蓬的明黄的小花，装点着却不显眼、不声张，伸展的都是弯曲的线条，在湖面轻拂。“梅花总夸傲雪枝，早有迎春绽黄花”，等到千树万树梨花开，那已是春深似海，也就难免欲深似海了。

沿着湖岸看柳，却先看了许多，而柳树呢？都说春天一来，柳树会情不自禁地先绿了起来，袅娜，淡雅，静谧，柳丝在春风里依依摇动。人们从柳树舒展出又嫩又黄，似金色丝缕一般的柔枝中，悟出了春意的萌生。“侵陵雪色还萱草，漏泄春光有柳条”柳树在北方或许就是报春的使者。而眼前，湖边原来较稀疏的柳树，如今已成排成行。褐色的树皮斑驳，高高的树顶洒下的是一片如墨的枝条，或许已经悄悄地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嫩芽，或许已经在摇曳一片生命的新绿。可我却无法看得真切，无法让绵长飘逸的柳丝在脸上抚摩。在南方，整个冬季并不缺少绿，大多数树木都不落叶，榕树作为福州的市树一年四季郁郁葱葱。柳树的落叶有时让人伤感，久久未绿也让人感到突兀。

湖岸柳树留给我的更多是回忆，柳树传递的更多是人生况味。昨日柳枝婀娜，是一份难忘的心境。长堤柳条摇曳，留有青春的足迹；湖畔柳下小径，留有一段少年朦胧的梦幻。没有永恒的诺言，但是有一颗真诚的心，有一份值得珍惜的怀念。今日枯枝逢春，是一种生命的感悟。世间万物花草树木、飞禽走兽、甚至是一滴小水珠如有生命，都在迎春。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人们春来了，无所谓谁先谁后。蛰伏一冬之后，生命渴望着再度扬起风帆。而生命是什么？生命的真谛又是什么？这只是人类的思考。春天里我也在渴望，渴望能象一株柳树一样，默默地守在属于自己的这片泥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