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故事却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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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百味杂感---评论随笔 |
遥远的故事却难忘
童年有多少美好的回忆?
暮春时分,风儿轻柔,暖暖拂过我们的脸颊;阳光明媚,照耀著我们打着补丁的衣服。然而我们从不觉得寂寞,因为我家近郊,我们的田野,是美丽的田野、快乐的田野。灿烂的夏,月上柳梢,流萤点点;几把蒲扇,几许闲话。巷子里百姓几声叹息,而夜下依然有咿呀的童谣响起。远处有歌声,那是一种优美的旋律,久久地在耳畔萦绕:
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
晚风吹来一阵阵欢乐的歌声,
我们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
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那过去的事情也就成了故事。我喜欢长辈们讲得那些迷人的故事,当然这其中并没有“地主的狐皮长袍”什么的。我喜欢奶奶的星星在天上闪烁,指指点点就变成了牛郎和织女;我喜欢母亲手中的梨子甜脆,让来让去就让我们让出了大小;我喜欢邻居老伯喝着酒捋起袖子,模仿着关羽“刮骨疗伤”……但最让我痴迷的是父亲口中汨汩而出的历史传说、坊巷典故,亦真亦幻,亦鬼亦仙。
那时父亲还不老,应该还有些闲情逸志,常常看见他卷着一册旧书在吟哦。夜幕下,我们兄妹静静地围坐着,听父亲讲些古老的故事。我总是圆睁着眼,听得入神。原来左营司,我小伙伴住的旧木房附近出了个名人叫林则徐。少时参加童子试,其父让他骑在自己肩上赶路。主考官风见了,开玩笑说:“子骑父作马”,林则徐不慌不忙,一边下地,一边应声答出:“父望子成龙。”当官后,虎门禁烟,还把福州小吃滚烫的“芋泥”让洋鬼子误为雪糕,出尽洋相,绘声绘色的描述让我笑痛了肚子。而我常在附近嬉戏的“七穿井”,谁能想到那黑洞洞的井口下面却藏着惊心动魄的故事:临水夫人闾山学道归来,与白蛇鏖战。最终挥剑将蛇妖斩作三段,蛇尾就锁在井下。趴在井沿,我却无法寻觅幽深的水下隐藏着的秘密……
福州的坊巷,福州的寺庙,福州的河桥,千年古城,万年江山,有多少故事在流传呀。
年纪渐渐大了,我知道这些故事传说,有的是有稽之谈,典籍史料多有记载;有的是无稽之谈,长辈口口相传,充实而成。但茶余饭后围炉而坐,那温馨的氛围动人的故事,时时拨动着我的心弦,引起共鸣。同时我对这些民间故事传说的兴趣一直十分深厚。可惜了一溪风月,好景不长,长辈的脸色沉了,父亲的口闭了。不知道是生活的重负,还是江郎已经才尽。杂院中的人们总是匆忙,见面点头而过,难得有闲聊的时刻;父亲总是搪塞,甚至呵责小孩子念正经书要紧。而课本中并没有神仙鬼怪,多的是这好那好、你好我好,很无奈。
坊巷一天天破败,寺庙一天天拆毁,河桥一天天消失,而我一天天远离故乡。当赤脚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时,那让我痴迷的故事也就一天天淡忘了。
当我再度踏足这个城市,我发现从小听到的有关这个城市的故事传说并没有真正遗忘,它还在脑海中潜伏,仿佛鼠标一点就激活了。眼前除了三坊七巷还在,其他的坊巷正在次第消逝,遗存的或修复的或重建的一些名胜古迹、名人故居象芝麻撒落在杂乱的新城高楼之间,淹没在嘈杂的推销商品的喇叭声中。到处都是工地,似曾相识的楼房拔地而起,占据了街道的两旁。夜里,霓虹灯闪烁,无处不在的是KTV、洗浴中心和宵夜摊位。于是我徘徊闹市、穿行在尚未拆迁的坊巷中,我想用镜头用文字把记忆凝固下来,作为对童年的眷恋,对旧物的怀念,对长辈的纪念。
这几年我也经常外出,渴望能行万里路。我奇怪的是,常常触景生情,记起很多童年听到的故事。在北京,北海仿膳饭庄,服务员上了一碟黄澄澄的小窝头,说是八国联军入侵,慈禧太后逃难到山西,几天没吃东西,一农夫给了两个玉米饼,她吃得香甜,便问:“何物?”答:“珍珠馍馍”。而我马上联想小时听到的故事,不知何朝落难皇帝在福州,有官员献上“金蚶”、“红嘴绿鹦鹉伴金砖白玉板”,皇帝赞不绝口。其实只是老百姓最普通的小菜,闽江中的黄蚬子和菠菜炒豆腐。在南京明孝陵参观,看着陵区内的主体建筑和石刻,想起的是福州长乐永乐年间的状元马铎,因永乐帝染疴,奉旨代皇帝祭祀,所以人称“一日君”。因我祖籍长乐,家父当年津津乐道的是,马铎赴京途中,有鬼出对:“青鞋绣菊,朝朝踢露蕊难开”,教之对以“白扇画梅,日日迎风花不发”;又以“雨打无声鼓子花”,对“风吹不响铃儿草”,而获殿试状元。时逾几十年,很多东西都遗忘了,连那些“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的也不再记起,而童年不经意间听到的却能记忆犹新,这些不能不让人惊叹故事传说的魅力,对我来讲这也是一个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