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瞳快乐事（十二）

文/兰珩

我一到家瞳就翻我的包，笑盈盈地垂涎道：“妈妈买什么东西了？”搜到一封信，瞳问：“这是什么？”我说：“是信。给爸爸的。”瞳颔首：“这是妈妈给爸爸买的信。”

我们私下里将小区门口的无照班车称作黑班车。一天我们等了很久，班车才施施然开过来，瞳兴奋地喊：“黑班车！黑班车！黑班车来啦！”司机十分尴尬。

我教瞳念《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瞳说：“人之初，性不善。”我愕然。好强大的洞察力。

我唱《追梦人》，问瞳：“这是什么歌来着？”瞳说：“《没命人》。”再次愕然。

奶奶高血压犯了，身体不舒服。瞳体贴地说：“奶奶血压疼了。”

瞳在院子里撒欢，瞳爸却催他回家。瞳不肯回，瞳爸怒而宣布：“大人走了！”瞳忙喊道：“大人，别走！”

院子里两个小孩儿比个子。一个高兴地说：“我比你高！”另一个同样高兴：“我比你矮！”孩子眼中，高矮是无差别的喜悦。

瞳拿着字母A说：“夹子。”

瞳倒拿着字母y说：“人。”

瞳对秩序和完美很有感觉。院里有个宝宝从地上捡了个东西，边走边玩。瞳尾随其后，紧追不舍：“扔掉！扔掉！那是脏脏的！”

草地对面有个宝宝，瞳远远地指出：“扣子掉了！”仔细一看，果然她最上面的纽扣没扣上。

瞳会讲故事了，他这样讲《乌鸦喝水》：乌鸦一边飞一边叫，啊！啊！他口渴了，说：“我要喝水！”突然，诶，有一个瓶子，有一点水喝不着。突然，诶，有一个石子。把石子放瓶子里。得得得得，高了。得得得得，喝着了。乌鸦又飞了，啊！啊！又渴了：“我要喝水！”

瞳讲不清楚时就说“得得得得”，好像一串圆点，可谓口语中的省略号，笑倒。

爸爸和瞳在院子里玩。瞳在草地上尿了一泡，又邀请爸爸一起蹲下来尿。

一张贴画上，喜羊羊闭着眼睛，张大嘴巴，忘情地唱歌，瞳说：“喜羊羊打哈欠了。”想起一位声乐老师曾说：“唱歌正确的口型是竖长的，像打哈欠一样。”

瞳说：“瞳瞳是小孩，妈妈是大孩。”

我给瞳唱歌：“昨天晚上我又梦见了，有一个小天使在对我说，他说瞳瞳是个可爱的小宝宝，我要为你来祈祷。”瞳笑逐颜开，好像很过意不去似的：“妈妈干吗要来七刀？”

奶奶五一休假回来问瞳：“想我了吗？”瞳：“想了。”奶奶：“用什么想的？”瞳语塞。我指着自己胸口示范：“你说，用心想的。”瞳就指着我的胸口——而不是他的胸口——说：“用心想的。”满座大笑。大家纷纷告诉他：“你应该指着自己的心，用自己的心想奶奶。”瞳力排众议：“不是。瞳瞳用妈妈的心想奶奶！”

我给瞳唱歌：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块西瓜皮，把它交给警察叔叔嘴里边。叔叔咬着西瓜皮，对我把眼瞪。我高兴地说了声，叔叔，吃吧！”每到跟原唱不同的地方他都笑喷。

瞳玩扭扭车全小区第一，自己探索出许多花样，包括180度急转弯，借用赛车术语，可称之为“漂移”。小区好几个孩子随之拾起早已不玩的扭扭车，新一轮风潮由此诞生。

瞳是个胆小——或曰谨慎——的孩子，对于新事物他先观察，有足够把握后再精通之，玩扭扭车不就是这样？这就是传说中“审慎的冒险精神”。

瞳有了第一个理想。他看极限自行车视频，惊艳半晌无语，突然说：“瞳瞳长大了骑这个自行车！”

瞳翻看车书，口中大喊术语：“休闲越野车、远洋班轮、喷气式飞机、医疗救护机……”这时翻到了机动三轮车，瞳说：“三崩子。”

我刮完腿毛后，新长出的腿毛有点硬。瞳说：“妈妈腿上怎么有刺啊？”

瞳喜欢开着扭扭车卖东西，所有东西都定价“两块五”。我扮顾客问：“你这车100块钱卖给我，成吗？”瞳反对：“这是两块五的！”

瞳背唐诗，将“只在此山中”，说成“只在山里头”。

后来我一念这首诗，他就大喊“大趾豆！”并哈哈大笑。松下……大趾豆！言师……大趾豆！只在……大趾豆！云深……大趾豆！

我解释“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说李商隐坐着一辆车上山了。瞳问：“是爬山的越野车？”

瞳会作诗，如“欲穷千里目，低头思故乡”，“只在此山中，粒粒皆辛苦”。

瞳将“妹妹”发音为“蜜蜜”。路过一辆车，瞳问：“这是什么车？”我说：“MINI COOPER。”第二次路过时，瞳说：“妹妹哭了。”

瞳看到一辆坦克造型的投币摇摇车，说：“妈妈拿硬钱，瞳瞳坐坦克。”哈哈，“硬钱”。

车书上有“美国箱式汽车”，电视上有“法式小面包”，现实中有“面包车”，瞳整合后创造了一个新词——美国法式小面包车。

瞳照相时让笑就笑，很生动。一次瞳背对镜头画画，摄影师阿姨说：“笑！”本以为瞳会回眸一笑，瞳却只是爽朗地假笑一声，并不回头，留给我们一个专注的背影。原来一个简单的“笑”字，大人和儿童的理解截然不同：摄影师的笑，是面对镜头说“茄子”，而瞳认为的笑只是“哈哈”，不含视觉信息。他以为相机能把笑声照下来。

我给瞳念草地上的指示牌：“小草有生命，请君绕边行。”第二次路过时，瞳问：“小草干吗生病了？”

瞳爸给我剪指甲，我总怕剪到肉，他剪一下，我就担忧地惊叫一声。瞳以为我很疼，他大声制止爸爸：“行了！行了！”我们都没在意，一个继续剪，一个继续惊叫，谁知瞳竟然心疼得大哭起来，小眼泪儿流到了下巴上。非常感动。

瞳洗完澡，裹着被子坐在床上，美滋滋地觉得自己是朵花。瞳奶进来一看，说：“瞳瞳，你围窝下蛋呢？”

瞳又在扮演花。他将秋衣套在脖子上不穿袖子，说：“瞳瞳花。”一条袖子垂在胸前，瞳说：“大象花。”

瞳爸很喜欢《Brother Louie》，我给瞳唱这首歌的中文版《路灯下的小姑娘》：“亲爱的小妹妹，请你不要不要哭泣……”瞳问：“妹妹为什么气哭了？”他以为“哭泣”等于“气哭”。

瞳对这一句情有独钟，但改了歌词，唱作“答滴答，答滴答”，并将这首歌称作《答滴答》。

故事中，小兔子用冰盖房子，春天冰化成水滴滴答答滴在脑门上，每次瞳听到这里就得偿所愿，哈哈大笑，高唱“答滴答，答滴答”。

瞳在院子里玩得兴起，高歌“答滴答，答滴答”，很是拉风，小朋友们纷纷效仿，这首当年在60、70后人群中风靡一时的舞曲又席卷了00后。

瞳会改诗。他将白居易的《问刘十九》改成：“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喝不着！”真是顽皮可喜：这酒很好吧，这天气也不错，可惜你就是喝不着！

瞳在草地上玩，偶然抬头发现遥远的晴空有只风筝，于是大喊：“风筝！”小朋友纷纷仰头看，也喊：“风筝——风筝——你干吗呢——”蔚为壮观。我们这些大人，谁想过要和风筝隔空对话呢?

瞳逛海鲜市场，不断有惊喜的发现：“鱼生气了！老鳖笑了！”在多情的孩子眼中，食物亦是如此多情。我见海鲜多妩媚，料海鲜见我亦如是。

2009-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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