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乞力马扎罗的雪(11)D6.巅峰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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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桑尼亚乞力马扎罗uhuru-peak非洲之巅登顶 |
分类: 行走非洲 |
大约在半夜十一点被人叫醒,准备迎接这一程最让人紧张也最让人兴奋的冲顶时刻,不知道前面有怎样的折磨在等待我们。
当初通知我们准备的睡袋要求舒适温标为-15度,我选了一条温标-12度的黑冰鸭绒睡袋。今晚应该是全程最冷的一晚了,虽然不算暖和,但这睡袋也还扛得住。我的天梭表就放在帐篷的地上,我拿起一看,沮丧地发现居然在报电池不足。我就指望在这最关键的一夜靠这手表指示海拔高度,来判断自己走了多高,没想到关键时刻掉链子。不过一想,这也是因为温度太低了,帐篷地面温度应该在零下了,手表在手上戴了一会才缓了过来。
爬出温暖的睡袋,把此行带的所有最厚的衣物一件件套上,鼓起勇气钻出帐篷,来到寒冷的黑暗空气中。
先去大帐篷吃夜宵,做登山前最后的能量补充。按照大家要求,厨师准备的是大米粥,好消化。在高海拔肠胃的消化能力都变弱了。

吃过饭,厨师又分发了一些果汁和饼干,作为万一情况下的路餐。我一开始嫌负担重,因为已经带了一升的热水,还有自己准备的谷物棒巧克力,想把果汁留下,后来想一想还是带上了。没想到这果汁后来就像救命甘霖一样。
大家都收拾妥当。我看了一下大家的装备,觉得个个都比我穿的多。几乎每人都有一件或两件羽绒服,阿Paul的厚手套更是显眼。我按照在EBC徒步的经验,只穿了厚的抓绒衣裤,手套和帽子也都较薄。一开始我还想把带来的暖宝贴上,后来想等冷了再贴吧,毕竟出汗也是高山徒步的大忌。事实证明,我的装备在没遇到恶劣天气的情况下,是足够了。走起来本身会发热,穿得太厚也会给行动带来负担。
阿Paul重申了一遍注意事项,其中一条给我很深印象,就是不要鼓励对方,自己对自己负责,每个人根据自身情况自己判断,觉得不好不要勉强,毕竟生命重要。继续向上最常见的高反除了头疼,就是呕吐。阿Paul和向导们的建议是呕吐三次以上,就要考虑是否下撤。Kassim早前就告诉我们说,登山不仅需要Strong Body,更需要Strong Mind。
6位向导全部陪同我们冲顶,每两个人分配一位向导。我和伟叔被分配给Ethron。大家排好队形,离开营地,开始向上攀登。
向上登上一个100多米高的大坡,有一块平台。也有团队在这里扎营的。一个小时后我们在这里第一次休息。我试着拍了一张,但是太黑了,效果不好。于是我把相机收起来,专心地在黑暗中登山,再也不拍照了。
大家排成纵队,有向导在前面带领步速,一步一步缓慢地呼吸沉重地前行。四周一片黑暗,头灯只能照亮脚前几米远的地方,完全看不到四周的地形,也看不到还有多远才能抵达。我觉得这样也好,就像我当年夜登华山一样,至少不会因为前方又高又陡的路程而心理崩溃。
随着海拔升高,我也觉得高反症状来袭。主要就是恶心。休息时喝水都觉得想吐。但是还能忍得住,一直没有吐出来。为了补充能量,即使恶心也要强塞一些食物在嘴里。一边干呕一边强往下咽。一条巧克力只能勉强吞下半条。
陆续有其他团队超过我们,也陆续见到前方有人无法坚持而在向导陪同下下撤。有女孩下撤时痛哭流涕。
我们的队伍队形也难以保持。在休息时小A觉得停下会发冷,想要继续慢慢前行等大家追上去,别人又想停下休息。这样有点乱。我和伟叔说,只要我们俩和Ethron始终保持在一起就可以了。毕竟团队里大家体力耐力不同,不可强求。
以前看别人的游记,这段路上有的会发困,有的不断跌倒,有的会失去意识。我自己觉得还好,没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感受。只是在黑暗中专心地移动脚步,心里想着只要每迈出一步,离峰顶就近了一步。只是在一片黑暗中,这段路留下的记忆没有附着点,如今想起来,只有艰难的呼吸和难忍的恶心。
向上只能望见前方其他团队的头灯在闪烁。远处有几个人估计是遇到了高反,长时间停留在那里。我望上去,一时间似乎有了幻觉,像做梦一样,感觉那里是一个商店的门前,走到那里就能买到可乐,一直到我们超过他们幻觉才作罢。高处的登山者的头灯像星星一样在闪烁,我们不知爬了有多高,抬头一看,在那么高那么远的地方还有头灯在晃,遥不可及,心里有一点点泄气。
不知不觉中,远处的天边逐渐泛起红光。Ethron鼓励我们说,快要到Stella Point了。到了那里,就已经成功95%了。
眼看着太阳就要升起,天光大亮,四周的景物也清晰起来。看看还没有上到山顶,心里有些着急。
太阳出来了。完全是“要在Stella Point看日出”的想法刺激了我,加快了步伐,近于冲刺一般向上攀登。这里海拔5700多米,已经超过我之前的个人记录,每抬高一步,已经觉得很吃力。不过,终于,在太阳完全跃出地平线之前,早上6点40分,我成功地站上了Stella Point。


Stella Point是为了纪念曾经登顶的一位德国女性而命名,海拔5756米。这里位于Kibo火山口的边缘,也被人称为乞力马扎罗的“假顶”。因为从山下望去只能看见这里。而真正的顶峰Uhuru Peak在火山口靠里的位置,从山下不容易看得见。
在这里向前望,则是火山口里面的平坦表面。

原以为我们的队伍有些散了,等天亮才发现,实际上大家仍然都在一起。在这里庆祝我们的近于成功。


离开Stella Point,前往Uhuru Peak,还有大约一个小时的路程。但是我们已经站上了火山锥的顶部,这段路海拔升高只有140米,所以道路平坦,基本都是缓坡。跟之前走过的道路比起来,算是非常容易了。这段路基本是走在火山锥的边缘,左手边是火山口外侧的冰川,右手边则是火山口内凹陷的平坦的大坑。




乞力马扎罗山顶的冰川,在山下曾经无数次的仰望,如今已经在我们的脚下了。






在这里,乞力马扎罗的雪触手可及,终于能够亲手触摸了。不过山顶似乎很久没有新下过雪了,路边实际都是坚硬的冰块。也许是因为融化的结果,冰块呈现疏松的样子。



前方,就是Uhuru Peak了,峰顶的标志牌已经清晰可见。



拉个长焦眺望冰川,可以看到在冰块顶部的这个装置。应该是用来观测冰川融化情况的科学仪器吧。

终于,2016年7月22日早上8点,我站在了非洲之巅-乞力马扎罗的峰顶:Uhuru Peak,海拔5895米。这是我目前为止双脚站上的最高海拔记录。
标志牌上的文字是:
“乞力马扎罗山。
祝贺,你现在位于乌呼鲁峰,坦桑尼亚,海拔5895米/19341英尺。
。非洲最高点
。世界上最高的独立山峰
。世界上最大的火山之一
。世界遗产和非洲奇迹”



走到这里,一屁股坐在标志牌下,既兴奋又痛苦。强忍恶心,掏出东西来补充能量。喝水都觉得恶心,忽然想起那一小盒果汁来,在这一刻就是救命水。除了补充水分之外,糖分也很有效地补充体能。以前徒步很少有这种体会,如果还有下次,我会更有经验一些,应该带一些葡萄糖块。不管是溶于水,还是直接吃,都非常有用。
喝完了果汁,看牌子一侧有个铁皮桶,把果汁盒子顺手扔在里面,“咚“的一声让我记忆犹新。事后,等我下山以后,回忆登山的过程,忽然反应过来,这么多天我们一路都是自己携带垃圾,到营地后把垃圾交给背夫统一处理,由背夫把不可降解的垃圾背下山去。一路都没见到垃圾桶,在这么高的峰顶怎么会有垃圾桶呢。我竟然把一件垃圾留在了乞力马扎罗峰顶,这件事让我颇为内疚。我觉得一定是高山反应让我脑子秀逗了,那一刻失去了判断力。
事后整理照片时,找到一张照片,在左下角的位置无意中拍到了这个铁皮桶,你们看这是不是一个垃圾桶?
陆续有其他团队登顶来到这里,标志牌逐渐热闹起来,人们摆出各种姿势在这里留影。还遇到一队中国游客,他们是走比较容易的Marangu线路上来的。在我们的Machame线路上,这么多天里只遇到过几位香港人,没见到其他中国团队。
我们原想在这里留张合影,可是队伍已经有些乱了。老走一家三口状态最好,最先来到这里,也最先开始下撤。阿Paul和石头都被高反折磨,看起来没有照相的状态。伟叔也很痛苦,觉得在峰顶无法停留,着急下山缓解高反。其他几个人状态都还好,小A还在标志牌下拍了好几段视频。
我在这一路上见到好多被迫下撤的人,也见到好多勉强登上山顶却非常难受痛不欲生的人。后来我整理照片,觉得我在山上还真是拍了不少。想想我是团队里扛着沉重的单反一路登上顶峰的唯一一人,在这样的海拔高度仍然有心情拍下这么多照片,说明我的状态还是相当不错的。我为自己感到自豪。
我的痛苦来源有七成是因为体力耗尽,三成是因为高山反应。此刻很愿意一直在峰顶标志牌下多坐一会,补充一下体力,感受一些登顶的喜悦,也观赏一下登顶成功者们的各种庆祝造型。可是为了减轻高反症状,也为了跟上团队,在峰顶停留了不到半小时,还是开始下撤。
走出几步后,再回望一眼乞力马扎罗的峰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