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雨二》

 

爱情很难永远

爱情的故事却容易成为永远

 

又下起一场春雨

在这个重复过几万亿次的春天

 

在楼上高高的窗前

望着行人们匆匆而行

打着各种颜色的伞

 

相爱时

总以为伞是一朵朵花

开在街的两边

 

曾经合打一把伞

就像一棵牡丹

我们是两条根

一起支撑着花的娇艳

 

但命运把我们移植到了不同城市

各自打一把伞

才知道

我们只是两棵植株各自的纠缠

 

现在

就静静地望着街边

 

那街道上

过往的片段

淋过又淋

已经枯朽得只剩灰暗

 

那一把把被举起的伞

像在朽木上生出的蘑菇

虚胖的质感

 

就这样望着

直到雷声渐熄

云的哭泣失去了泪点

 

太阳重新出现

人们都不约而同地收起了伞

只剩积水留下的一个个小水潭

浅浅

明晃晃

它们反射着犀利的光线

 

像从梦中醒来

想照照镜子

却难以在这堆碎片里

把一个完整的自己的看全

 

回到现实

很多人像我一样

一场雨后

如同一场梦烟消云散

 

人就在那里

可你不知道你自己在哪里

只有到处都是无穷无尽的片段

 

这才知道

一场春雨虚构的雨境

一把把忽然生发出来的伞

无论如何

都在当时把你拔出人间

你在另外一种不同的语境里

才读出了

对这世界你还存有留恋

 

于是想

那爱情当时如花

去后如菇

都因为心中的一念

 

朽去的只是彼时的欢愉

却不是爱情本身

它会随时复活

又以蘑菇的方式重现

 

所以

如果那场爱恋是真的发自心底

它的枯朽

在心中也还会是生机盎然

 

这就是爱情永恒以致永远

最不需要信念来勉强支撑和掩饰的证鉴

 

爱情的欢愉很难久远

但爱情本身和故事一起

停不下永远

 

错河

2019年4月20日谷雨

注：背景曲《雨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