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岁,翻上火车上大学
18岁那年,考上了大学,要去北京,上北航。
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离开家,第一次要坐长途火车。
西安火车站,好繁华,好热闹,好多人。
拿着录取通知书,排了长队,花了28块钱,买了一张硬座的半票,好像是125次。
临上车了,火车票没了。找啊找,确定丢了。
来不及想怎么发生的,火车就要开了。送站的妈妈好着急,打了一个耳光。
妈妈极少动粗,这一巴掌拉开我上大学的序幕。
车缓缓开动,同去北京的同学李永长打开火车窗,我纵身跳翻进去。
终于上了火车,心砰砰直跳。
一个人生命中,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什么人都有可能遇到。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
和永长一起坐下不久,正想着该怎么对付查票。一个男人走过来,对我说:“这是我的座位。”
我惊讶:“票拿来看看。”
他拿出票,正是我丢的那张。
“这是我的票啊!”然后理论中……
争吵中……
僵持中……
最后没辙了,我要拉着他,要去找乘警叔叔。
他不去,说:“票是我捡的,就给你吧”。
然后他消失了,仿佛从未来过。
我捧着失而复得的票,那是热泪盈眶啊……
活雷锋啊,送票不留名啊,真让我遇到了。
我的大学之路就这样开始了,随后是一连串的意外,当然更多的是平凡。
但是,平凡背后,就是激情。
这是我大学里写的一篇文章的题记,这篇文章叫《渴望激情》。
后来,在我离开大学,工作6年之后,还写过一篇文章,叫《品味激情》。
十几年过去了,经常开车路过北航的大门,总会回头看一眼那悠悠的校园,里面分明就是自己平凡而特别的青春。
渴望激情
平凡背后,便是激情-----题记
一
相传,在南太平洋的深处有一个无名的小岛,小岛上长年盛开着一种奇特的花。花的香味是人类的感觉器官很难察觉到的。花香被海风带到了地球的每一个角落,于是每个人的呼吸里都或多或少的有了这种花香。花香在人体内生发了微妙的反应,人才有了一种叫“激情”的东西,于是花也有了名字,就叫“激情”。
长久以来,我一直在努力的使用着鼻子,希望能从空气中滤出哪怕一丝“激情”的花香。据说嗅出花香的人就会充满激情,而我的生活很平淡。
有人说:平平淡淡是最真。生活就好象一坛发酵了上百年的好酒,要一口一口慢慢的品尝才有味道。倘要一口气喝干,结局只能是醉卧坛边,人事不知了。
这好象很有道理。可是,假若一辈子喝酒时都是浅尝细饮,只喝几口了事,从不意气风发,谋个痛快,又怎能真正明白酒中滋味。
看古往今来好酒者,谁不曾醉?
再看古往今来懂得生活的人,不论青史留名,还是逍遥一生,谁又甘心做死水一潭。
粱山泊与祝英台不是死水一潭,他们轰轰烈烈的爱情虽然被扼杀,却又在“化蝶”中得到了永恒。
即使那些在众人心中最平淡的隐逸山林的隐士,也在大自然曼妙的生机中找到了自己激情的源泉。他们在激情中甘于平淡,就是在激情中燃烧了生命。
死亦何憾!
二
四年的大学生活过得很快。回想起来,绝大多数时间如一泓清泉,清澈见底,波澜不惊。
平淡的生活很容易习惯,习惯了就成了自然,自然了也就懒得再变。
我的周末与众多的同窗一样,成为日后回味大学生活时一道独特却又平淡的风景。周六的夜晚总在电影大师们编织的或是奔腾或是缠绵的故事中释放了自己的热情。周日一觉醒来却发现早晨又一次从中午开始。
当然,并不是所有同窗的星期天都与我同样。
有一天,一位同学突然微笑着告诉我,在过去两年中的45个星期天里,他骑着单车,在北京45个场所留下了他的足迹。他去过的地方如此庞杂,已远远超过了风景名胜的范围,只能用场所来形容。
他的话使我觉得以前从来没有认识过他。我仔细的端详着他的脸。我想就在那一刻,我面前那淡淡而惬意的微笑已永远驻留在我的心里。那是激情燃烧过后淡淡的印迹,是交响乐终了时流泻的音符,是雪山上一滴水珠辗转千里最终奔入大海的幸福,是遥远的太平洋小岛上飘来的花香。
我嗅到了。
三
第一次看到大海是在大学四年级的五·一。
凭心而论,大学里第八个学期的生活是最绚丽和最无奈的。
没有功课,我们的生活随意而自由,积压了四年的热情得以有机会尽情挥霍。挥霍的方式自然是绚丽多样的。有人在努力修习外语和计算机,希望在毕业后多一点革命的本钱;有人在研究文学,古代部分侧重于武侠文学,现代部分侧重于言情文学,希望在融入社会之前的“纯真年代”里彻底倾泻掉心灵的稚嫩;有人在为毕业设计奔忙,希望在离开前为大学四年留下值得纪念的一笔。
不论何种方式,其内在的底蕴都有一丝淡淡的无奈。大学生活就要过去了,不论过得好与不好、后悔与不后悔,都不可能再过一次。伴随着香港走进祖国的怀抱,我们也要走出北航的怀抱。或许在某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我们偶尔路过北航的大门,向里望去,悠悠的校园里分明是自己的青春。
随着毕业日期的邻近,无奈一丝丝的增加,无奈中懒惰忽又盛行起来,平淡又再次成为生活的主色调。
不甘于平淡,突然生了看海的渴望。
秦皇岛的天气很怪,据说我来的前一天还是晴空万里,可我碰上的却是阴云遮天、狂风呼啸。可这阻挡不了我的热情,我的热情近乎于虔诚,我知道
22 岁的我的第一个遗憾就要成为过去了。
坐在海边,茫茫苍苍的海水涌进了我的眼睛,占领了视野的全部。远处,漫漫无边的水气充盈在天海之间,变幻莫测;近处,一波波浪涛翻涌着向我奔来,霸道的对岸边的岩石拳打脚踢。
沐浴在无边的辽阔中,我突然生出了无比渺小的感觉。宇宙中只是一粒尘埃的地球上,人也只是一粒尘埃。做人的痛苦和平凡莫过于深切的知道自己只是一粒尘埃,百年后尘埃会随风飘逝,象从未出现过一样。
胡思乱想中,一个黑影出现在我的视野、一个浑身黑衣的汉子半身浸在水里,推着一艘小船,正迎着风浪,缓缓离开岸边。顿时,茫茫苍苍的大海,翻涌腾跃的浪花,孤单寂寞的小船,步履艰难的汉子融着天与地,构成了一幅奇特的风景。
我立刻有了一种被解放的感觉,我的心悸动着。我不知道小船要驶向何方,不知道那汉子为何出海,只觉得风浪里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很动人,都充满了力量,都扣着我的心。
风浪中,我知道我找到了大海真正的风景,我嗅到了遥远的太平洋小岛上飘来的花香。
四
我上铺的兄弟一直活在平淡的学业中,宿舍、食堂、教室三点一线是他生活最真实的写照。作为一名从农村来的孩子,大学里有很多诱惑,电影、旅游、赚钱甚至爱情。他总是微笑着不为所动,固执的保持着清纯。
四年过去了,他生命里唯一的变化是多了一个学习成绩全系第一的称号和一张清华大学研究生的录取通知书。
问他有何感想,他只说:“我过得很好。”
其实每个人的生活都无所谓平淡与否。平淡的生活其实就是激情的熔炉,而激情又是平淡生活的内核。
有一天的深夜,我路过荷花池。不知有多少只青蛙在齐声鸣叫。叫声此起彼伏,犹如盛大的交响乐,在悠深的夜空中包容了一切,天地间仿佛只有青蛙这一种生物。
凝神倾听,叫声中分明蕴含着白日里沉默的愁思。青蛙是平凡的生物,过着平凡的生活,可平凡的背后也有着惊人的激情。激情在深夜里热烈的宣泄出来,告示着生命的存在。
生命的存在其实是一个过程,激情宣泄的过程。四年的大学生活业就是生命过程中的一个过程。所区别的是不同的人以不同的方式走完了过程,宣泄了激情。
其实,不论何种方式,只要自己觉得“我过得很好”,就足够了。
南极洲飘来的冰山需要很多个日夜才能融化,心中的火山也需要与岩石持久的碰撞才能爆发。
每个人都在期待着自己心中火山的爆发。
五
我曾因故在小飞机协会呆过一段时间。那里有一群真正的北航弟子。航模是他们的第二生命。他们毫不犹豫的奉献了这的热情,毫不吝惜的奉献了几乎所有的课外时间。
在烈日炎炎的中午,他人都在休息的时候,他们手持操纵杆,望着天空中翱翔的心血,听着“嗡嗡”的轰鸣,似乎一切都得到了回报。
面对他们,我时常感到惭愧。做人最悲哀的是找不到真正的热爱。我的生活平稳而写意,我没有热爱,我缺少付出。
直到有一天。在图书馆四层的一间房子里,我抱着北京市考研目录不经意的浏览。“中国新闻学院”几个黑字随意的闯进我的眼睛。我一呆,合上书,闭上眼,我的人生从此改变。
我心中的火山爆发了。
一项重大的行动终于开始,由于成功的希望微乎其微,故起名“飞蛾行动”。
几个月后的一天,我坐在中国新闻学院一间宽大的会议室里,面前的三位教授正注视着我。正是研究生的面试。
其中一位白发苍苍的学者平静的问:“你在一所很不错的大学中的一个不错的专业学习,四年的时光不能算短,放弃所学你不觉得可惜吗?”
人的一生会面临很多选择。其实人无时不刻都在选择。中午吃什么饭?饭后睡觉不睡?睡觉睡多长时间?诸如此类的问题会伴随人的一生。
一些不经意的选择积蓄着,到一定时候会生出决定命运的选择。大学中的分配、考研甚至爱情就是抉择。每个人都会在抉择之后找到属于自己的坐标。
不论每个人的坐标是什么,只要他经历过抉择的痛苦与兴奋,就足够了。
分配时,我的一位朋友在毕业志愿一栏中郑重的写下了“愿到艰苦的地方去”八个字。在大学四年中他并不十分受人瞩目,可就是在这一刻,决定了在今后的岁月里,我们大多数人只能仰视他。
六
大学留给我们挥霍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大多数同窗们已经在自己的未来之路上树起了一座灯塔,灯塔将指引他们在风和日丽或是风雨交加的日子里前行。
我也树起了一座灯塔。它指引我在不久的将来背起行囊,离开北航;它还会继续指引我在世纪之交的2000年背起行囊,离开中国新闻学院,走向广袤的大地,做一名记录历史的平凡人。
做人的痛苦在于知道自己的平凡,做人的乐趣在于懂得平凡背后的激情。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嗅得到遥远的太平洋小岛上飘来的花香。或许这种花香并非一般意义上的花香,只是存在于内心的一种感觉。
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觉,也就会有不同的花香。可不管怎样,有花香总比没有花香好。
但愿,花香伴你走天涯。
1997年于北京航空航天大学
后来,在我离开大学工作6年之后,还写过一篇续文,叫《品味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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