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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  年

(2014-02-02 12:20:32)
分类: 原创

 

从年三十的傍晚时分到新年正月初一的清晨,其间不过十多个小时,然而,我过的却是“枪林弹雨”的生活,实在如同去了一趟地狱。尽管庆幸自己活了下来,可内心的惊恐,说实话,只怕余生里再也忘不掉了。

所谓惊恐,并非遇上了仙鬼,而是烟花、爆竹把我的心脏炸出了惊恐,也炸出了烦恼。如果就这么接连炸上几天,我要说,我肯定活不下去了,我肯定会死去。

这就是过年么?过年倘若是这个样子的,谁还愿意过年呢?至少,像我这样害怕噪音的人,再也不愿意过年了。

记忆中的过年,是蛮好玩的,一点也不像现如今这么吵嚷。

记忆中的过年,是很安详的。父亲说,忙碌了一年,该歇歇了;吵嚷了一年,该静一静了。

是啊!过年是该歇一歇了,静一静了。我正是抱持这想法,来过年的。

然而,大多数人不这么想。他们既不想歇一歇,也不想静一静。放假了,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去闹腾,去折磨他人,快乐自己。

爆竹是从年三十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开始炸起来的。我很奇怪:这么早,他们就过年了?六点左右,烟花和爆竹同时炸响,铺天盖地。我把所有的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可山般的巨响依然从门窗的缝隙里钻进来,直冲我的大脑和心脏。

我的大脑还好,可心脏不好。我的憋闷感愈来愈重,不得已,只好冲下楼去。原以为到外面空旷地上走一走,会好起来,会好一些,可满天闪烁的烟花和看不见的爆竹突突突的爆裂声却比室内更甚。更糟糕的是,空气中的味道——烟花和爆竹炸裂后、燃烧后散发出来的那股味道——刺鼻、灼眼。

忽然令我想起雾霾,想起污染。而此时既是雾霾的,又是污染的。

而且,我可以保证,今天一定是重度污染。平素,一说到雾霾,一说到污染,我们就会破口大骂,骂政府,骂企业,骂开车的,骂各种制造污染的单位和个人。然而,春节期间的污染,不管多么严重,都没有人骂了。为什么不骂了?总不致于因为过年而使得他们的道德、文化、修养都提高了吧?他们不骂,是因为他们知道,那重度污染里,也有他们的一份“功劳”。

其实,雾霾也好,污染也罢,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份。只骂政府,只骂他人,而忽视自己,是说不过去的,也是不公正的。

相对于污染,我更害怕噪音。从汽车噪音到爆竹噪音,我都怕。当然,最怕的,还是这个叫作爆竹的东西。因为,它的噪音,简直要人的命。

火药,是中国人的四大发明之一。有意思的是,中国人发明了火药,却没把它研制成枪、炮,即杀人的武器,愣是把它弄成了爆竹。也许这是中国人的良善所在。然而,弄成爆竹为哪般?仅仅是为过年所用吗?如果是,那始作俑者是否知道,爆竹会污染空气?爆竹会制造噪音?爆竹会伤人?如果当初燃放爆竹,是为了吓唬那个叫“年”的怪兽,那么今日之年早已不是怪兽了,为何还继续燃放?吓唬谁呢?如果谁也不吓唬,只是庆祝,那这个庆祝,也未免太暴力了。

有人认为,政府禁放烟花爆竹,有违传统,可我却以为,传统的东西未必都是好东西,当禁则禁,当废则废。我不但力主禁放烟花爆竹,我甚至主张把生产烟花爆竹的厂家全部取缔,让传统的爆竹在中华大地,从我们这一代起,消失掉。

 

听老辈人说,年三十晚上,离世的亲人会回来看望家人。我知道,这只是个说法,没有谁把它当真。可即便是个说法,至少也是个温情的说法。年三十晚上,七时许,我走上楼去,楼上有一个房间,专门摆放父母遗像,遗像前有一个大香炉,香炉是我请河北曲阳的朋友做的,他在当地是个有名气的雕刻大师。

同别人点香的方式略有不同,我是先磕头,再点香,点完香,再磕头。给父亲点烟,是在点完香之后。做完这一切,我便坐下来,自己也点一支烟,悠悠地抽着。我的目光始终不离父母的遗像——父亲总是笑着,而母亲则一脸的戚然。今天晚上,我奇怪地发现,母亲的脸上好像有了些许笑意,父亲则是咧开了嘴巴。我笑了,开怀地笑了——我把这一瞬间所见到的景象视为父亲和母亲回家来了。但是,当这个意识深刻地在我心田、大脑回旋开来时,我又倏然间悲切地哭了。摘下自己的眼镜,我把父亲母亲的两张遗像拿起来放到我眼前,父亲笑得很开心,母亲的脸上则只有微微的笑意。

三支香在香炉里燃得很旺,长长的香灰兀自立着,没有掉下来。而香烟一明一灭,好像叼在父亲嘴巴里。这时热气腾腾的饺子和香喷喷的汤圆上来了,各种热菜也上来了。我打开一瓶白酒,又打开一瓶干红。白酒给父亲,干红是母亲的最爱。我给自己先斟一杯白酒,又斟一杯干红。我端起白酒,对父亲说:“爸!儿子敬您一杯酒!”我一饮而尽。我又端起一杯干红,对母亲说:“妈!儿子敬您一杯酒!”我一饮而尽。

两杯酒下肚,醉意便沉重地涌上来,我的舌头好像也大了,两只眼睛开始迷离。外面,爆竹和烟花的爆裂之声,此起彼伏,风起云涌。在醉酒中,我的心脏更加地不好了,我突然有些惊恐:我怕我会死在这过年里。

突然,我听到有谁在说话,“走吧!这里太吵吵了!”是啊,这里真是太吵吵了!这哪像过年,分明是被拽着去地狱的感觉。如果已逝的亲人可以在这样的日子里回来,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啊!即使我们看不到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回来是看我们团圆,团聚的,不管一家里还剩几口人,只要这剩下的几口人都在,都围坐在一处,他们看到了,心便满足了,就可以安然愉快地回他们的领地去了。可是,令他们想不到的是,这顿饭实在不好吃,吃着也实在不舒服。为什么?不能有一分钟的静谧。往年,也有爆竹,尤其是我小时候所燃放的爆竹,个头很小,声音也闷闷的,细小的,只有自家的人儿听得到。可如今这爆竹,又大又响,而且没完没了。有些烟花,则几乎与军人放的大炮一般,其声势之大、之响、之震耳欲聋,简直要人的命。当大炮般的烟花响起时,你会误以为,这是哪里的军人在打仗呢。

春节的中国,简直就是一个战场,硝烟弥漫,炮声隆隆。是战场就要死人的,包括这烟花爆竹的战场。

既然人间成了战场,我们那些已逝去的亲人即使回来了,怕也忍受不了这闹腾。并不是我醉了,我的眼睛分明看见父亲那张脸不悦了,母亲的脸则又如同往常,很戚然。他们仿佛在说,这哪里是过年,分明是比拼着制造噪音。既然你不让我安宁,我也不让你安宁。——这就是人世间的人。

原本,想充分享受一年里这仅有的一次团聚,好好地与我归来的父母说说话,静静地分享团聚的幸福。可哪里想到,这一天竟是这么吵嚷,这一天竟是这么闹腾,这一天竟是如此地不安宁。亲人们来了,又不高兴地走了。他们终究可以走啊!我到哪里去呢?整个中国,没有一寸土地算得上静谧。

 

我以为新年的正月初一,是可以静一静的。因为,年三十晚上燃放烟花、爆竹,是为了辞旧,零点钟声敲响时燃放烟花、爆竹,是为了迎新。辞旧和迎新都燃放了,新年的正月初一,可以睡个好觉,不必再担心被烟花、爆竹所扰了吧。可我又想错了。中国人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他们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放烟花、放爆竹。

正月初一是新年第一天,也是放假的第一天。放假了,没事干了,总不能就这么闲着,那会多无聊啊!干什么呢?放烟花啊,放爆竹啊!反正自己的腰包不缺钱。有钱做什么?做自己想做的事,做快乐自己的事。至于别人快乐不快乐,高兴不高兴,与他无关。

现在看来,古人发明的火药,真不值得我们骄傲。还不如西人,直接发明枪炮,用枪炮,把包括我国在内的国门打开。我们发明了火药,并不能把人家的国门打开,只在自家门内四处燃放,吓唬吓唬小孩,乐呵乐呵成年人。终其量,我们这发明,也就图个乐呵。

不过,包括这位发明者自己都难以想象,他的发明竟会被今天的中国人,他的子子孙孙们弄得这么吵嚷,弄得危害如此之大,简直是祸国又殃民啊!

零点钟声响起时,电视上只有画面而听不到他们唱什么,说什么了。震天价响的声声爆竹把电视声音彻底淹没。待铺天盖地的声响渐次消失之后,春晚也结束了。我赶紧洗漱,准备睡觉。心想,接下来的时光一定会平静起来。因为,该放的全放了。然而,正月初一早上的四五点钟,爆竹声再次响起,而且持续了一个小时。我纳闷了:这一次的燃放,是何用意呢?迎新也不能迎两次啊?我再没了睡意,我起床了,可是我很困,我的心情也更加地烦躁和不安了。这种烦躁不安,几乎使我要疯掉。我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开窗,不敢,怕那污染;不开窗,可我的心实在是憋得慌。我有些承受不起了,我感觉要死的时刻到了。这时,我听到有人在楼下歌唱——

也许有一天  我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  在那时光里;

如果有一天  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  在这春天里。

这首歌,我很熟,也很喜欢。其实,我们并不担心老无所依,我们也不担心自己会悄然离去。我们只是怀念在那时光里,也怀念在这春天里。我们感慨的是,我们留不住那时光,我们难过的是,悄然离去后,人们未必把我们埋在这春天里。

而现在,我既不怀念时光,也不想往春天。借着这首歌的词意,我想对自己说,如果在这个年里——过年的日子里,我的生命被爆竹声夺去,请不要将我即刻埋葬。请你们耐心一些,待年过完了,待再也听不到那致命的爆炸之声了,再请你们把我来埋葬。

 

                    二〇一四年二月一日,雨谷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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