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比 谁 高 贵

生活于当下的人世，即使你不是一个思想者，也未必就能做得到心如止水。相较于思想者，俗世里的芸芸众生们即使对当下社会的纷芸有些想法，也只能表现为发几句感慨、骂几句娘而已，远远做不到思想者所能做得到的层面。

社会纷乱如麻，而这一切皆是人自导自演的结果。人们自己制造了混乱，却把责任推给众人，于己有关的或无关的众人。许多人动辄抱怨、指责、甚至辱骂社会，殊不知社会正是人类自己生活的场域。抱怨、指责、辱骂社会，实则抱怨、指责、辱骂我们人类。——人类相互抱怨、指责、辱骂并不鲜见，从有人类以来我们除了抱怨、指责、辱骂，还公然发动战争、发动革命，以大屠杀来消灭对方。

现实的生活中，一个人杀死另一个人也从不间断，抱怨、指责、辱骂也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官场上的斗争，在私下里展开，看似文明，实则最为阴险、凶恶。商场里的斗争，也很阴谋，互相揭丑，相互抹黑。小商小贩的斗争，则最直接、最干脆、最利落：张口就骂，上去就打。妇人与妇人扭作一团，抓头发抓脸；男人动手又动脚，上蹿下跳，打得不亦乐乎、气喘如牛。即使是孩子们间，一旦闹将起来，也骂骂咧咧，最后大动干戈，拳脚相向。直告到家长和老师那里，方才罢手。

社会是人的社会，没有人，这个社会会很安静、很洁净、也很美好。一个没有了人的世界，才是最美好的世界。

但是，人类可不这么认为。在人类看来，或想象里，这个世界的美好是因为有了他们这些人类。尽管他们从未停止过对这个世界的疯狂破坏、肆意掠夺与无节制的开采。

在一场又一场战争中，人类发明了胜利与失败、正义与邪恶之说。而其实，或者很可能，失败者才是正义的一方。但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失败的一方必与邪恶联结在一起。

一个人同另一个人打架，孔武有力者将弱小者打倒在地，孔武有力者扬长而去还能赢得阵阵喝彩。

人类是不是像他们自己所说的那样：很伟大？我一直有些怀疑和不敢相信，至少是不能完全相信。胜利者真的就很伟大吗？失败的人真的就很邪恶吗？还有，人类改造世界、征服自然的努力究竟算作伟大还是算作破坏？有意思的是，人类一面征服和改造，一面却又提出保护环境，爱护自然。我们污染了环境后，又提出治理环境，而且还要加大力度——为何要加大力度呢？因为，人类对环境破坏太大了，不加大力度保护和治理，连人类自己都觉得有些可怕。

实际上，这个世界因为人类而造成的可怕后患又何止于环境？需要加大力度治理的，又岂止于环境？人类的可怕，就可怕在他们的欲望，——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欲望。人类的欲望，太可怕了，可怕到了欲壑难填的程度！这样的欲望，必将自毁人类，——我们不是常说天灾人祸吗？用不着天灾来毁灭人类，人祸就足够了。人祸就是人自己惹的祸。而祸首便是那欲望。

其实，只要人类欲壑难填，人类就没有资格说自己伟大！如果人类真的伟大，那这个伟大不是别的，而是他们的欲望。

如果人真为上帝所造，那上帝为何要造出这样一种如此贪婪的动物呢？说他们是高级动物，是否是指这群高级动物比低级动物们贪婪？想想看，这群高级动物们真比他们眼中的那些低级动物们要贪婪得无以复加，即使是那些凶残的动物们，其最大欲望不过是果腹，吃顿饱食，仅此而已。而高级动物呢？他们不仅要吃饱，还要吃好；吃好了之后还要穿好，住好；穿好、住好解决了，还要“饱暖思淫欲”，也就是说，他们有无穷无尽的欲望。这就是高级生命？这样的高级生命高级在哪里呢？又是人类自说自话——高级生命比低级生命有思想、有情感！可是，谁又能说那些低级生命就没有思想呢？至于感情，动物们的舐犊之情、衔食之爱，一点也不比高级生命的感情要差！

实际的情形是：人类自以为是，只把自己看作是这片土地上的至高无上，而蔑视其它一切生命的存在。不妨来细说一下人类的两个伟大之处吧！即思想和感情这两个玩意。

人类端的有些思想，可人类的思想只对人类起作用，与其它生命无关。但人类的思想究竟能对人类起多大作用？有哪些作用？至今为止，我都没想明白。甚至对人类的思想是否对人类起作用产生了怀疑。因为许许多多的人并不感兴趣别人的思想，也就是说别人的思想并不能影响他们，且不管那思想是多么伟大的思想。即使有一些人接受了别人的思想，但终究影响不了也改变不了他。

所以，这个世界上尽管有许多堪称伟大的思想家，但他们的思想，过去现在和将来，只能静静地躺在书页里，即便偶尔被人翻起，也至多抖落几枚尘埃，而无人触及他们的思想。这并非思想家的悲哀，而是所谓的高级生命的本质——他们不需要思想，他们只有欲望——一切与思想无涉的欲望。

再说人类的感情——

人类的感情或者情感，不能一概否定。但人类凭什么说他们的感情比动物们的感情要高贵呢？或者说要优于动物们呢？且不说政治人物的感情会给人类带来多大的毁灭性灾难了，单说普通人的感情，不也是同样糟糕得一塌糊涂么？二奶、情人、婚外恋情，这不就是人类的感情吗？动物们会有二奶吗？会有情人、婚外恋情吗？如果没有，那他们的感情就应该优于人类，一并地也就应该比人类要高贵！在这个问题上，人类的确没有资格夸口。

如果人类区别于其它动物的两个优点，即思想与感情都并不咋地，那我们还有什么可以炫耀的呢？——人类除了对比自己弱小的同类张狂，剩下的也就只有动物了。但动物们是否理睬人类这一套？实在是说不清楚的事啊！兴许，在动物们看来，人类自离开森林住进房子之后，就一天比一天地忘乎所以了。不仅如此，人类还妄图彻底与自己的前世剥离，并自以为是地对动物们说，我们是高级动物，你们是低级动物！低级动物们一定暗自发笑：好在，你们还知道自己是动物！

动物是我们人类的朋友，我们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谁也不比谁高贵；我们具有相同的出身与血统，我们来自一个共同的祖先——造物主！

                                                                                                            二〇一一年二月十七日，雨谷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