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 覆
(2011-03-04 11:3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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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分类: 原创 |
颠
进入人生的中年,在思想和精神这双重层面上,我端的感见到自己有了“可怕”的改观,——这种改观是悄然发展起来的,说是颠覆,也不言过其实。为何要这样讲呢?因为,在此之前的生活与思想,实在是循规蹈矩、人云亦云、从不敢越雷池半步,更不要说有什么标新立异了。很显然,这种极端庸常的生活是大众化的生活,我一直视这种生活为一种不幸,作为一种高级生命其生活应该更具精神意义。但有意思的是,谁也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如果你要说他不好,他会反问你:你过得好吗?如果你认为人家的生活没有意义,那你为何不告诉他们什么样的生活才算有意义?也许,即使你真的告诉人家了,人家也未必接受,说不定还认为你的生活没意义呢!
在往昔的生活里,我是有过不满,但每每看见满世界的人都如此地生活着、工作着,刚冒出的想法就像一棵破土而出的嫩芽被世人的双脚踩踏而死。某种意义上,我的思想、精神乃至于肉身都麻木了,像所有的众生一样麻木而又漠然。惟时常从胸腔里发出的一声叹息,表明我还存活着。
我的确喜欢读书,但回过头去看,没有什么好书——至少,少有影响我、触动我思想和精神的好书。如此一来,我几乎可以说,尽管阅读了许多的书,就如同吃了许多的饭一样,你要问我哪一餐最好吃、哪一餐饭最有营养,我还真想记不起。也就是说,书籍没有能力改变我的生活,改变我的思想和精神。那时的写作也是一样——练练笔而已的文字。
而现在,我说自己改变了,那又是怎样的一回事呢?我想肯定还不是读书的结果,而是人生的一些经历让我产生了醒悟。人这一生总会经历一些东西,但不是所有的经历都能让我们醒悟,都能让我们改弦更张,更不会轻易地让我们彻底地颠覆自己的思想与生活。如果能让你做到这样,成为这样,这经历想必就很非同寻常了。——所幸,我有了这样的经历,这是我的人生之幸!我深感欣慰!
但有了这种改变之后,是否意味着从此我的生活就天翻地覆了?是否就不再过庸常人的平凡生活了?是否就与以往的生活完全不同了呢?我想,恐怕不能这样去理解、去想像。实际上,改变的不是生活,而是对生活的态度,对人生的态度。再哲学一点讲,就是在我的思想、我的精神层面上,关于生活、关于人生,有了一种不同于往昔的认知、思考与感悟。
比如现在,我就想完全决绝地从我当下生活的这个场域彻底地退出——尽管我做不到陶渊明那般——事实上,不是我做不到,而是现实不允许我这么做——偌大之国哪里肯给我一块地方,让我建造一座简易的房子,然后再给我一小块土地让我“自耕自种自给自足”?我想,即使我此时从城市从机关退回乡下做农民,恐怕也实现不了这梦想——除非我有特权。
一个人,当他决绝地想退出自己生活的场域时,的确意味着归隐,也的确需要极大的勇气和胆量。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并不强烈,还有些前怕狼后怕虎的心理。而今,这个心理倒是一丝一毫都没有了。也就是说,不会再前怕狼后怕虎了——前路后路都是我自己的路,我不能断别人的路,但我断自己的路总还是可以的吧!但正如我一度想轻生,却没有很快去实施一样,现在,尽管我已心无挂碍地可以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了,可依旧不能立马付诸实施——官方批准的程序相当地复杂且缓慢。当然,我不着急,毕竟在这段时间里我可以从容地把自己手里的事逐一解决掉。
除了这个改变,我对生命意义的认知也有了改变。我曾经是一个很热血的青年,满头脑都是理想主义和浪漫情怀——我希望干出一番伟业来,现在想来都是那些充满了革命牺牲精神的电影荼毒了我。——我并没有亵渎革命的意思,但在和平年代里、在市场经济社会,谁的内心还会存有革命的理想(连思想也没有了)和情怀呢?若有,那实在是危险的,也笃定会造成一个人悲剧的下场。革命,是革命家的事,小老百姓只能被人革命,永远也革不了别人的命。世上有太多的人被冠以“家”的称谓,惟“革命家”令人惊惧。
革命的激情退烧之后,发现自己不仅伟大的事业没有干成,连微小的职业都干得不够满意——自己不满意,别人也不满意——因此,在所谓的官场厮混了二十余年了,至今没混出一点名堂来——官场上的名气不是以才学论,而是以官职论。谁的官大,不仅拥有大权力,而且名气也一并地大。所以,自己厮混得不好,从不自怨自艾,更没有悲观的情绪。因为,自己的能力大抵也就这么着了,能差一点小事给你做做,也足够情面了,要是还不自知,那蒙羞的终是自己。
眼见官场之路愈走愈窄,自己又到了这一般的年岁,倘还无自知,那不仅要蒙羞,而且简直是莫大的悲哀了!平生无长处,惟自知尚可堪慰。从不做不要脸皮的事,也绝不做低三下四之流。曾有上司真诚相劝:“在官场混,你不能这么讲求尊严、人格!”当时,不仅没领人家情,还反驳人家道:“你要我不要尊严不要人格吗?”末了,还加了一句愣头青的话——“宁不做官,也不能失其尊严、失其人格!”在上司眼里,我这种人肯定无可救药了。所以,后来在他高升了之后,对我的一个同学说,阿容这个人太可惜了!——我知道他的内心其实很为我的固执而生着气。其实,像这样的上司远不止一位,他们都曾好言、好意地奉劝我,可我这生就的脾性,虽在内心也认同人家的好意,可就是不愿改,更不愿违心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情。于今,我是愈发地固执了,——因为,即使不固执,并彻底地改了自己这脾性,恐怕关心我的那些老上司们也会同情地告诉我:为时已晚!是的,端的如此,为时已晚!太阳都快要落山了,你却想着做早上该做的事,哪还有这个机会和可能呢?有人会说,太阳落山还会爬上来,可那是太阳,而人落了山就再也爬不上来了。
看到这里、想到这些,终于认清了自己,也终于下定了决心,在生命还尚有一些时日的时候,重新选择一条自己的道路,实在还不算晚。这些年来困扰我的问题总算得以化解,好比在黑夜里看见了光明,我现在很有些希望,一度消失的东西,竟在这样的时候回来了,内心真是十分快慰而又无比地欢喜!
…………
这原本是一封书信,已寄给远方的朋友。去年12月21日,这位朋友来函一封,要求我回答一些问题,其中最重大的一个问题就是:“进入中年,我发现你在思想上、精神上均有了很大的改观,有一些改观甚至是我们不愿看到的,比如你那叔本华一般的悲观情绪,几乎弥漫你的全部文字,乃至于身心。我曾为之担忧,现在看来轻生你是不会的,出家也不大行得通,但我和妻子均忧虑你现在的思想,妻子甚至怕你走火入魔。……”信的末尾还写道:“希望曾经充满激情的你在平静下来之后,不是走向迷惘、颓丧,而是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留给我们。”
寄出这封信之后(我留有底稿),竟然还有朋友不断地向我提出这样相同的问题——恕我不能一一回复你们,但如果沉默,又怕你们失望,所以,我就把这封寄出的信加上一个标题,算作我的一篇小文章,公开发表在自己的博客上,也一并作为我的回复——对所有关心我的朋友们的回复。
面对朋友们的关心,阿容的内心十分温暖,阿容一直为有一群高贵的朋友而心生感激!请你们相信,也请你们放心,我会走好并不很远的这一段生命之路,至少,我会尽力多写一些东西,只是,我实在写不好,即使写一些,也实在没有任何意义!甚至常把一些朋友的心情弄得很糟。
如果前半生,我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那这后半生,是否就会有意义呢?如果后半生也同样地没有意义,那我这辈子不就是一个没有意义的生命吗?而没有意义的生命,似乎不是我们想要的生命吧?如果我的生命是没有意义的,我又怎能说别人的生命过得没有意义呢?——这真是一个很困难的问题。我并不想钻进牛角尖里,但我知道,这就是我为此而一直陷得很深的那个问题——生命到底有没有意义?
如果生命本无意义,那无论我们过着怎样的生活都无所谓了。实际上,在许多人的理解里,生活得有意思,就是生命有意义。想想不也是很有道理的吗?——我们苦苦思索、苦苦追求的人生的意义,谁又能说不是生活得有意思呢?只是,阿容依旧苦恼:什么样的生活才叫有意思呢?
有时会觉得,许多人活着不思考,尤其不思考意义这等问题,实在算是一个智者。他们不愿把有限的时间和同样有限的精力耗费在无法解决的问题上,你能说这不是智者所为?至少你要承认,这是一个聪明人。
想到这里,心情还是颇开朗的、愉悦的,甚至还能算作一种生活的启悟吧!起码,对自己下一步的开步走,会有所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