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不屈而词穷

我查了《汉语成语大辞典》（湖北大学语言研究室编篡，河南人民出版社出版，1985年7月第1版），对成语“理屈词穷”的解释是这样的：理屈：理亏。穷：尽。理由站不住，无话可说。

怎么想起这个成语来了呢？缘于一个老乡的一场官司。

一九九六年我曾作为“跨世纪青年干部培养人才”之一被选派到一个乡镇的一个村做村委会主任，时间只有一年零几个月。在那段被老百姓亲切地称作“张村长”的日子里，我走遍了全村每一个家庭。十几年过去了，我至今仍能记得过半以上村民的名字。每年间我都要回一趟那个叫埝上的村庄。有好几户村民只要进城必打电话给我，我每次都将他们接回到家中，弄几杯小酒给他们喝喝。老雍是这几个常走动的村民中的一个。今年九月份吧，一个周日的清晨，老雍打来电话说他刚下车，问我可在家？我说在家，你来吧。不多久老雍来了。开门的一刹那，我真是很有些吃惊！几个月不见，老雍一下子苍老了那么多，那么厉害！我真的不敢相信，一向爱整洁的老雍这回很邋遢。我知道老雍可能有事，因为，在他的家中不仅有一个长年卧床不起的老母，还有一个残疾程度很高的儿子。但老雍告诉我的事情却既不是母亲也不是儿子，而是一起官司。

官司其实并不大。在听了他的叙述，看了他请的律师写的诉状之后，我说，这官司你百分百赢的嘛！他抽了一支烟，脸上的表情我一时看不懂，有凄苦、有无奈、甚至还有愤怒。半晌他才说，我输了！我猛然站立起来，我说：“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他依旧沉默着，这一回我没法看清他的表情，他的头耷拉着，几乎靠着了他的双腿。他说话了，微弱的声音，有些暗哑。“理不屈而词穷！”我知道老雍的古文功底不错。但这句话出自他之口，一时仍让我有些不敢相信。我说：“老雍！有理走遍天下！咱不怕！”他说：“有时候有钱才能走遍天下！”我简直是哑口无言了！惊愕得不行！

其实，一切都很明白了。一场本应他赢的官司因为自己没有关系、没有金钱竟被对方那个无赖，打赢了。这样的事生活中偶尔地也听人说过，但听过去也就拉倒了，而且还天真地认为，这种事在今天的时代怎么会发生呢？后来，有一次我和一个律师朋友在一起吃饭，顺便谈及此事时，她对此的解释令我信服。她认为，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不是很高。但法官也是人，也有经不起诱惑的时候，但这样的法官毕竟非常非常地少。

难道老雍碰上的就是这样一个“经不起诱惑的”法官？

这件事情让我对“理屈词穷”的成语产生了一些联想。其实，在我们的生活中，理屈而词不穷的人大有人在，比如那些有着三寸不烂之舌的人，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人、搬弄是非惟恐天下不乱的人，为着权钱乃至于色而不要脸面的人，他们绝对做得到：“理屈而词不穷”。

与此形成对照的是：理不屈而词穷的人。那些忠厚的人，诚实的人，心地善良的人，没有文化的人，不擅言辞的人，他们有理却讲不出，而讲不出，在许多时候就只有吃亏，比如老雍！

这是一种不良的社会现象，本应受到挞伐，本应被群起而攻击之，但许多人却沉默了，“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了！……

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社会，面对丑恶，人们只能报之以沉默。而在一个光明的社会，面对丑恶时，人们也报之于沉默，那该是多么恐怖的事情啊！

我称不上是一个真正的勇士，更不敢自称为勇敢的战士！但我的勇气还在，一颗战斗之心亦有！也许呐喊是不起作用的，但呐喊也是需要勇气的，而且在一定程度上，呐喊者也就是战斗者！

面对丑恶，我永远不会沉默！尽管，我知道呐喊就注定要受伤害，受攻击，但我不会因此而停止呐喊！因为，这不仅仅是勇气，而是自己的良知！

                                                  二OO七年十二月十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