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汉街(长篇片段小说)

2023-05-11 08:45:44
标签: 文化 纪实片段小说 原创

                                             二、难忘的记忆 (十三)

       闫秋生、楼墨是我的两位同学,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楼墨我结识的最早。他的外祖父姓罗是一位高级知识分子、医术精湛的大夫,担任铁路医院的院长。楼墨一家和他外祖父住在一起。那是一座苏式的专为高级知识分子建造的别墅。我去过他家,五六个房间,宽敞明亮的客厅,独立的厨卫,与我家的茅草房比起来真是天壤之别。

       一次,遇到楼墨的外祖父,他问我:”你住系边度?”

       我听不懂粤语。楼墨在一旁翻译:“问你住在哪里?”

       “京......汉街......”不知为什么,我回答得吞吞吐吐,脸也发起烧来。

       楼墨在一旁接嘴:“他父亲是机务段党委书记。”

       “你爹地吼哇。”他又说了一句粤语,进自己房间去了。

       我还是听不懂。楼墨又给我作了翻译。

       我想不通,为什么楼墨的外祖父住别墅,我家住茅屋。回到家,说给父亲,父亲说:“高级知识分子是国家急需的人才,给他们创造良好的生活条件,体现了dang和国家对知识分子的重视和尊重。”

       父亲的话并没有说服了我。

       我和楼墨的交往始于小学时期。那时候,母亲为了省钱,常买些便宜的碎米,用手推磨磨成米粉,蒸成发糕。没有糖,就放一点糖精,有时会撒上几根青红丝。我常常因为起得晚,拿一块发糕就走。一次,楼墨发现了,很新奇地盯着我手中的发糕。我掰了一块给他,他连说“好吃好吃”,并要求拿玩具和我交换。第一次,他用一支玩具手枪换了我一块发糕,各取所需,他高兴我也高兴。但我想不通,他家生活一定比我家好,怎么会爱吃这普通的发糕?后来我想通了,就是大鱼大肉吃多了,想换换口味。

       后来,听说因为他外公说了不该说的话,被撤了院长职务,那幢别墅住不成了,楼墨和她外祖父一家搬到了京汉街,与我家一路之隔。那里有几排平房和一个院落,原是铁一小所在地。铁一小迁到羊山后,这里划给了铁路医院。楼墨一家搬进的是原来的一个教室,虽然宽敞,但比起那幢别墅差得远了去了。

       我们有了更多的接触。在一起玩的时候,我问他:"咋回事?"

       “外公的普通话说不好,他们听岔了......”楼墨回答。

        我听出他的言外之意是,他外公并没有说错什么,是有人听不懂广普而让他外公因言获罪。

        我到医院看病的时候,会经常遇到他外公。老人家给我的印象,就是一名执着于专业,医术高明,悉心治病救人,不善言谈的知识分子形象。联系到父亲的遭遇,我更愿意相信是有人觊觎他“院长”的职位,是小人作祟,心中便油然生出惺惺相惜的情愫来。

       闫秋生不住在京汉街,他的家在湖北农村,父亲是农民,爷爷却是铁路老工人。为了上铁路中学,他从农村出来,与爷爷一起住在广水湾。他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他没事就自己坐在一旁练练字,因此字写得挺好。可能是这个共同的爱好让我们成了好朋友。

       每天早晨上学,秋生几乎都要拐一个弯到我家找我一起走。他来到我家的时候,有时我刚刚端起饭碗,呼呼噜噜吃着母亲做的烫饭,他就在一边看着。时间长了,母亲知道了他的家况,也猜出他还没有吃早饭,就盛上一碗,让他一起吃。有时来不及吃早饭,我照例拿起一块发糕就走,母亲也赶忙递给秋生一块。后来,我知道了秋生的奶奶不是亲的,对他不好,于是,有点吃的便与他分享。

       一天下午,亲戚托人从东北捎来几个苹果,弟妹们都眼睁睁地盯着。母亲洗了分给我们几个姊妹一人一个,剩下一个准备留给父亲。这时,秋生来找我玩,见我们在吃苹果,忙缩了回去。母亲见了,拿起那个苹果塞给了秋生。秋生后来对我说,这是他第一次吃到苹果。他说的是实话,在我的记忆里,当年,当地不产苹果,市场上也只有花红、李子、桃和梨一类水果。

       放寒假了,秋生在武汉的姑姑让他爷爷奶奶到武汉住一段时间,留下秋生一个人在家。秋生便来约我和楼墨去作伴。我好奇地问:“为什么不带上你?”

       秋生脸红了,嗫喏着说:“姑姑是奶奶的......”

       我听明白了。楼墨还傻傻地要追问,我赶忙止住他:“管得宽”。

       秋生家成了我们三人的天堂。我们下跳棋、打扑克、吹牛皮,只闹得邻家来,才安静下来。不知啥时候,秋生倒好三杯水,说:"三国演义里刘张桃园三结义你们都看过。今天我们也是三个人,我们不如也结拜成兄弟?"

       那时我已担任了团支部书记,不大喜欢带有封建色彩的这一套,楼墨却积极响应,立马端起杯子说:“同意同意。可惜没有酒。我们以水代酒,喝了我们就算结拜成兄弟了。看谁敢欺负我们!”

       楼墨也端起杯子说:“我年龄最大,芠礼老二,楼墨最小......但都听芠礼的",看我还在犹豫,又对我,“端杯子啊。”

       “咋不歃血呢?”我带着j几分讥讽说了一句。然后缓和了口气,"我们三个要好可以,但对外谁都不能说这事。”

       秋生和楼墨都点了头,我才和他们碰了杯子把水喝下。

       成了兄弟,话就更宽泛了。十几岁的少年,适逢情窦初开,难免说到女生,这个漂亮,那个丑陋,谁对谁有意,谁癞哈蟆想吃天鹅肉。说到兴处,秋生出其不意地冒出一句:“我喜欢诸葛晨。”

       诸葛晨是我们同班的女生,不爱讲话,有点抑郁,也住在广水湾。楼墨听了认真起来,问:“你喜欢她哪一点?”

       “她善良心好。”秋生回答得很痛快,“她知道我奶奶不是亲的,同情我,还经常偷偷给我吃的......”

        “哈哈,那不叫爱情,那叫同情。”楼墨笑着接了一句。

       看不出楼墨平日里一脸孩子气,懂得真多。后来才知道,他读过不少他母亲收藏的莎士比亚的作品。

       秋生不依不饶,问楼墨:“那诸葛晨咋不偷偷给你送吃的”,又加一句,“你懂得多,你说说你喜欢谁?”

       楼墨这时不甘示弱,从床上一跃而起:“你知道初一有一个从鸡公山来的漂亮女生吧?”

       “不知道。没看出谁漂亮......”秋生赌气回道。

       楼墨不等秋生说完,激动起来:“孤陋寡闻啊!她叫苏珊珊,漂亮、活泼,会唱会跳......”

       真不敢小看这楼墨。我们天天在一起,竟不知他啥时有了这个心思,还连人家的名字都打听到了。

       “嘻,人家认识你吗?给过你吃的吗?”秋生一连串地追问楼墨,见楼墨不再作声,提高了声音,“你那叫剃头挑子——一头热。单相思!”

       我在一旁津津有味地听他们斗嘴。

       “你喜欢郜翠翠”,楼墨回过神来,突然目标转向了我,“你别装,我早看出来了。”

       我不接他的话茬:“都神经了啊?该睡了。小心明天我给你们宣传出去......”

       一年以后,我考入省城铁路高中,高中毕业到广阔天地作了知识青年,不久又入伍到了大西北。秋生考入洛阳拖拉机技工学校,三年后被分配到贵州息烽内燃机械厂当了工人,从此落脚贵州。楼墨什么也没考上,招工到郑州铁路北站戳“铁鞋”去了。其间,我们在省城见过一次面,显然都成熟多了。楼墨有了工资,请我们喝了酒,还在铁路文化宫假山上照了相。说起往事,知道诸葛晨家长做主嫁给了她的表兄,苏珊珊毕业后进了武汉的一家文工团,至于楼墨提到的郜翠翠,都不知所踪。

      当年的青葱少年,如今已白发苍苍。 悠忽而过的岁月,我们该记住些什么?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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