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跨界合作的反思——解读多媒体舞剧<舞者>的创作》 

注：本文发表于《舞蹈研究》2012年第一期

感谢陈小憬老师和广东舞蹈家协会对“歆舞界”的支持

内容提要：

2010年在传播系各位老师的大力支持与鼓励下，本人完成了对多媒体舞蹈从编舞教学到作品创作的双重尝试，将教学的成果紧扣创作实践，带领学生从课堂走进剧场，将学习的知识直接创造性的运用于具体的舞台实践上，我想这应该也是一所艺术类大学的精神所在。2011年的今天，当本人完成纽约大学的访学项目回到北京开始新的创作与教学时，对过去创作与教学经验的小结与分析便成为不可避开的重要一步。这一年在国外学习了、沉淀了、累积了更多对舞蹈创作的思考与研究。在此，本人将从中型多媒体舞剧《舞者：where I meet myself》的创作谈起，谈对跨界合作和多媒体舞蹈创作的思考。

关键词：跨界合作  多媒体舞蹈 《舞者》

创作的理念

首先，可以说中型多媒体舞剧《舞者》的创作是一次院级的跨界合作的案例，在北京舞蹈学院传播系的统一组织策划协调下，北京舞蹈学院的多个系部共同参与到了这部作品的创作中，传播系、青年舞团、音乐剧系、艺术设计系、沙龙舞台等部分，共同实现了跨界合作的基本理念，即跨媒体的资源共享和媒介转换：不同的创作部门、不同的艺术媒介通过合作相互转换彼此拥有的能力，来共同实现一个核心的表达。

一、对主题的确定

《舞者》旨在探索舞者这一特殊的艺术群体在追寻艺术理想过程中的如何寻找自我的心灵依托，试图通过充满艺术张力的多媒体手段去探寻舞者内心“柔软而坚硬的圣地”， 一同探索舞蹈与其他媒介融合的表演理念与表现手段。

在北京舞蹈学院选择表达“舞者”的主题，是必然将发生的。我想整个创作组当初对“舞者”的选择是感触最深的，因为我们曾为舞者，或者我们都曾被舞者的魅力所深深吸引。几乎没有哪个艺术门类的艺术家还能像舞者那样，在走向辉煌舞台的过程中付出如此之多的汗水、伤痛与艰辛。而那些来自于舞者内心的渴望与难以言说的痛，局外观众又能体会多少？舞者单纯的世界几乎容不下世俗的风尘；舞者把最美的瞬间留给舞台，把最多的汗水留给练功房，然而，什么能给他们留下？在内心深处，谁来触碰那柔软而坚硬的圣地？在那里，我们每一个人都将与自己相遇！

每个创作的主题都是创作者内心的一个情结，都是通过积累酝酿并等待发生的那一刻，没有至深的体验也无从谈起真诚的创作。这也许就是我们在创作时常常提到的“体验生活”，真实的经历了、感受了，并最终通过自己的语言进行表达，而舞蹈就是我的语言。在北京舞蹈学院学习、工作、生活了快11年了，加上曾经与同学一起写过一本关于舞者的书《身体笔记》，所有的记忆都使我相信我的命运是与舞蹈紧紧相连的，无论作为编舞还是舞者还是教师，对身体世界的探寻与建构将成为我创作的命题所在。就这样，我们整个创作组一致通过选择“舞者”这个主题。

二、对表现形式的确定

这是一次以多媒体方式关照“舞者”，借“舞者”追问“人与自我”关系------

由此可见，整部作品提倡的是一种跨界合作的理念，关键词即多媒体创作方式。随着创作的多元化，作为年轻的创作者我们渴望探索更多更新的表现形式，以此打破身体语言本身所带有的局限性，这时多媒体（Multimedia）舞蹈的概念进入我们的视野，它在传统舞蹈的基础上大量融入对科学技术的引用，特别是对影像技术的运用，可以说在很多方面打破了传统舞蹈的规则，如：对呈现方式、舞台空间、叙事时空等的方面都获得了更大的自由。就这样，抱着对于新事物的渴望推动着我们选择了“多媒体舞蹈”这种特殊的形式去诠释“舞者”这个特殊的主题。但是因为《舞者》也是北京舞蹈学院第一次进行这种形式的尝试，即整个作品始终进行与多媒体的对话，而非片段式的作为背景的呈现，并且考虑到多媒体的设计需要大量的时间去准备、完成，这中间的许多技术问题并非编舞一样，在练功房的一天可以创作出大量的舞蹈动作。因此考虑到这些原因，我们把整个作品的时间长度定在了30分钟的中小型的作品容量，计划做一个小而精致的尝试。

三、对团队构成的确定

这是一次以跨界合作方式，整合多种艺术介质，为“舞者”心路历程画像------

关键词即跨界合作，在日渐多元化的今天，个人的力量已变得微乎其微，这个时代崇尚的是一种团队的合作精神，我们更多是要共享彼此的才华与能力，去协力配合，当然前提是你需要找准自己的团队成员。就这样，因为缘分也因为彼此的欣赏与信任，这个团队就形成了，虽然整个创作时间紧任务重，可大家都十分的融入，每个环节的展开都相对顺利紧凑，从文本结构、编舞、作曲、服装、舞美等。

《舞者》创作团队构架

总策划：张朝霞、赵冰心、杨越明

艺术顾问：金明、张晓梅、韩春启、张旭、许锐、胡淮北

策划：吴振、史晶歆、王梅、曲笛鑫（06电视舞蹈）、王媛媛（06电视舞蹈）

导演-编舞：史晶歆

演员：王亚彬、武巍峰、刘潇、王盛峰、邵俊婷、汪子涵、武帅、郭姣

作曲：韩珊珊

多媒体设计：吴振

编创、排练助理：曲笛鑫、王媛媛

撰稿、作词：王梅

主题歌演唱：吕欢

舞美设计：周立新

装置设计：吴振、王殿印

灯光设计：黄志高

服装设计：王琛

舞台监督：李苗

创作的过程

整部作品主要由一个序曲、一个尾声、三个核心的舞段构成，在此我主要分析下三个核心舞段的创作：

第一段，   称为“舞者的视觉日记”。

以六人舞的形式呈现，结合了舞者的口述采访作为素材形成音乐的风格，通过对舞者的采访，获取舞者最真实的内心感受，通过舞者的独舞与他们的声音与影像，三种媒介舞蹈、音乐、影像的功能互享，来共同传达一个主题，即舞者最真实的内心状态与生活状态，他们的所思所感所体验。我在进行编创时，根据每位演员的身体特点与个性，结合他们那段主题所表达的文字内容，进行有机的创作，同时还要兼顾影像此刻与舞蹈配合的表达，这是一种复合型的创作模式，很考验编舞的综合能力，不仅对舞蹈动作的把握，更多是对结合声音、影像这种多媒介创作的掌控能力，我想在这次的创作中，我再一次通过具体的实践，锻炼了这种整合的创作力。每位舞者我都会给他设计一个特殊的编舞，从动作质感、舞台调度、动作表意等方面。比如邵俊婷的那段，她表达的主题是“谈舞者对舞台上主角与配角的看法”，主要是对两个位置的态度，于是我将她的表演空间设定为两个区域，即舞台的中心点——聚光灯下，和舞台边上——聚光灯外。舞者的整个动作设计紧紧围绕这两个空间展开，以进入和出去为主要的动作设计的理由，或说解决了为什么“动”的原因。

又如汪子涵的那段，表达的是舞者获得成功的心情，或说舞者内心对成功的强烈渴望，因此他的表演区域是一直在圆形的定点下，暗示着舞台中心的聚光灯，而他的主要动势就是向上的跳跃，通过向上的动势去暗示舞者内心对成功的渴望。

这段创作的独特性在于，它紧扣舞者真实的采访内容来展开音乐与舞蹈的创作，因此特殊的创作方式也决定这段独特的视听的呈现方式。我们先是明确了访谈的内容，即：1、舞者初次进入练功房的美好记忆；2、谈身体疼痛及受伤的记忆；3、谈对美的理解；4、谈在舞台上的感受；5、舞者对舞台上主角与配角的看法；6、舞者获得成功的真实心情。在采访的过程中，我一直在旁边默默的倾听着，有许多时刻，我真的被打动了。我感触最深的就是更加进一步的理解了真实的舞者，除了舞台，他们也需要生活，也需要为家庭承担责任，在梦想与现实间也常常做出无奈的妥协。我想这是生活给予他们的财富，拥有更丰富的体验。让我们用心灵去听——舞者之歌：“鲜花和掌声其实不属于我，真正属于我的就是这种需要自己承受的疼痛。” “我们与常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可以通过身体做神性与人性的沟通，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灵动。” “有的时候真的不知道，那一刻，究竟是我们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变成了我们？”“在一个合适的时间站在了一个合适的位置，这已经足够让我心存感激了。”

这所有的感受都为我此刻的创作带来了宝贵的精神素材。

第二段，   称为“舞者成功后的迷狂”。

以独舞与影像的互动表演，和8人的集体舞构成。主要想表达舞者的盛开与凋谢，如樱花般的绚烂与短暂。独舞部分主要是想尝试舞蹈与影像的交互性，即互动的表演模式，先通过影像的设计来编排每一个舞蹈动作，通过舞蹈与影像的同步的对位展开形成一种错觉感，在视觉上给人一种神奇的效果。

集体舞的部分为了突出具有仪式感的“迷狂”状态，我在创作上主要运用了“圆”的调度与不稳定的动作风格，在动作设计上以舞者各自的个性动作与集体的“圆”舞为主要的语汇，并加入了几个戏剧化、生活化的场面处理。

第三段，   称为“舞者的自省”。

舞者开始学会自省，这应是一件十分难得的事情，从一个浮躁的、爱动的舞者变身为一个开始思考并安静下来的人，这是这段我最终想表达的意愿。两个舞者，一男一女，在经历了暗示舞者盛开与凋谢的舞蹈之后，当他们回身面对影像里的自己时，那将是一种怎样的感慨？面对自己的镜像，在一片开阔的空间上只有两个定点被内心的渴望点亮，他们将学会坦诚的面对自己与对方，或说他们是彼此隐藏着的真实的内心，无论分开还是重合，他们都将在找到自己和对方，最终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并带领舞者的群体走向一个凤凰涅槃般的、预言式的新的开始。

创作的最终呈现

经历了短暂的1个月的排练创作，这部由艺术传播系出品，本人担任导演与编舞的工作，携北京舞蹈学院-青年舞团的优秀舞者们，与传播系的各位师生共同创作完成中型多媒体舞剧《舞者：where I meet myself》，于2010年6月4日在北京舞蹈学院的沙龙舞台正式首演。在短短30分钟的作品里，我们尽全力将我们目前的能力所及发挥到最好的状态，从演员的表演到整个演出团队的合作，使作品完整而不出差漏的完成。

现在演出虽然结束了，但我们不能就此停止我们的思考与尝试，我觉得此刻创作仍需继续并解决的问题：

1、     结构还不完整，30分钟的容量显得有些短而仓促

2、     排练时间紧，与演员的磨合和动作本体的开发还有待进一步的挖掘

3、     多媒体的设计和多媒体的把握显然是此次创作中的主要问题，和有待开发的空间，如多媒体本身的新意不多，依然以电影式的背景来呈现，视觉的冲击与准确性都不够。互动环节的多媒体设计因缺乏时间的磨合，并不具有较强的视觉性，希望在今后的创作能够继续去发展多媒体与舞蹈配合的理念，并开发更多舞蹈与其他媒介交互性的可能。

通过这次多媒体舞剧的尝试，对于我的创作，也许解决并得到了一些答案，但由此引发的却是更多的疑问与思考：1、多媒体的引用是否成为舞美概念的一种新的形式？2、多媒体除了以大银幕投影的形式，或说放电影的形式，作为舞蹈表演的背景外，还有什么更多的表现方式？3、舞台上大量对科技的引用，是否会在无形中消磨舞蹈本体的开发与挖掘，使创作者对影像的使用产生依赖感？

我的同事常常称我为“十万个问什么”，因为我总是在问很多的问题，有些问题是直指根本性的，很难回答或说要花很多的时间去寻求答案，但我很享受这种始终带着疑问的创作状态，也正因如此才能督促着我们的创作一直走在前沿，并引领更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