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出山肩挑手提】

    1987年下半天，我被调到沙坪大山的另一个小山沟里，这地方叫江溪。往大药坪方向，走完沙坪古镇老街，经过“老虎跳涧”，翻过毛家坡，走十里山路到两溪口，再翻过百家坡，再走五六里山路才到江溪。虽然和后溪比，离镇上近了点，但这里条件更艰苦。

    学校几乎就是一个稍微大点的牛棚，歪歪斜斜的。十几个小孩子，一个教室。我寄居在小老彭家里，小老彭到岩门界去挖金了，家里没人住。小老彭很厚道，临走，留下一大缸米和几块腊肉。本来我是不情愿被调到这里的，因此对教书也失去了原有的那份热心，巴不得早早地混到周六，好赶到山外和同事们玩一天。

    有时候，也赶到就近的山沟小学堂，到同事那里去，谈天说地，吃饭喝酒。据我看来，江溪离一个叫吉家沟的山村至少有二十里地，但我有的是精神，居然也跑过去和老汤、国武聚会，喝得烂醉。到周一，再匆匆赶来上课。最远的一次，我居然翻过岩门界，再翻过乌云界，到后溪去玩！翻山越岭，走了整整一天。

    玩着教书，我恐怕是中国山村教学改革第一人。教室里常常空荡荡的，我把男孩子们都带到野外去了。有一天，我带他们下到沟底去捉鱼，孩子们劲头十足，花了多半天，给我捉了一大篓子，其中还有好大一条条娃娃鱼。晚上，我做鱼吃，给孩子们留下家庭作业，写作文，题目叫《捉鱼》，我敢说，每一篇作文都很优秀。然而，有人把我举报到联校，说我不务正业，联校开会，公开批评！自此，我开始有了退出教师队伍的念头，但离开了教育战线便没有更好的事儿做，只好坚持。

    我在这里学会了做竹笋吃，新鲜的竹笋，做不好会很涩，要先干炒一遍，再把锅洗净，再放油盐炒；或者先用开水把切成片的笋片过一遍，再煮。这些都是跟老乡们学的，一生有益。

    我在江溪居然还学会了做买卖，倒卖黄金，自己没本钱，找有钱人做。附近山里产黄金，才50元一克，我把山外有钱的熟人哄进来，上各家各户去收购，然后要山里老乡卖55元一克；再向收购者说是60元一克，整个黄金价格被我掌控，两头拿差价，收购人还要支付我每天50元的佣金。一天下来，一两百元到手，而我当时教书的工资，每月还不到100元。这使我感觉到，世界到处有黄金！

    到了期末，我下定决心不再呆在这里。考试完，正好遇到大雪封山，但我顾不得那么多，连滚带爬，一溜烟跑出山外去了。这年寒假，有钱壮胆，我邀约一同事跑到四川内江，去探望一个最要好的战友彭德忠，在腊月三十晚上才赶回来和父母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