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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风华雪月倾城思(小说) |
玫瑰之殇。
文:夏离洛
甫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地板上盛开着的一簇又一簇的红玫瑰,子苏瞬间觉得目眩神晕。他想不到,他实在想不到,那日一别竟成永远。如画还在墙上的照片里笑语晏晏,恰似窗外拥着白云飘过的那缕轻风般清爽洒逸,只是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序
毕业后,子苏选择留在这个靠海的城市,他觉得这个城市不但经济发达而且很美,又有着别于其它经济繁荣的城市的素净,可以轻易让人忘却浮生,醉得一塌糊涂。
在这个城市呆了三年,子苏依然孑然一身,他独自住在离公司约摸十五分钟路程的一座小公寓里。之所以选择住在那儿,只因从公寓通往公司的路上,有一个开辟出来的绿化带,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木,四季常青。微雨的日子,风会送来似有若无的大海的气息,他常常久久地坐在绿化园的湖心亭里,一坐便是整整一天。
那天清晨,子苏像往常一样刚从绿化园散步出来,一下子便被迎面驶来的车子夺了去路。一个穿着绯色吊带裙的女子下车款款向他走来,清丽隽秀的脸庞显得略有些尴尬,她说:“我刚刚拿到驾照,第一次独自驾车,抱歉挡了你的去路。”子苏心里暗想刚才可真危险,嘴上却从容道:“不碍事。”这是三年来他在职场养就的良好习惯,波澜不惊,游刃有余。那个陌生女子便是如画,她随后若无其事向子苏打听玫园在哪?神色有些迷离,显得黯然神伤,却从容不迫。子苏心想,可真遇到一个好玩的女子。
有些人虽是初识,却总会显得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一样。那天子苏带着如画去停好车,便给她引路去了玫瑰园。两个初相识的人,就像是旧交故知一样,对着眼前的玫瑰花,聊了许久。相互之间颇有好感,于是交换了联络方式。临走前,如画告诉子苏:“与君初相识,犹似故人归。”
子苏觉得如画和她所认识的女子都不同,却不知道不同在哪?他就是对如画有着不可抑制的好感。
他们都是寄居在这个城市的人,身边没有亲人多是利益相牵的一些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真正称得上朋友的人寥寥可数。于是,彼此之间的联系渐渐密切起来,不论是一餐时间漫长的共餐,或是偷得浮生闲的一杯下午茶时间,共处的时间都让人感觉无比愉悦。
若不是那夜的那场雷阵雨,他们的关系可能会一直这么平淡下去。
那天的晚餐进行到一半,夜空中便响起了滚滚雷声,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密密匝匝的闪电仿佛从头顶炸开去的。如画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刚才还悠然洒脱的她,此刻别提有多窘。脸上流露出的惧怕不言而喻。
过了不大一会,外面的响雷愈发地震耳欲聋,如画“蹭”地一下站起,直嚷着要回家,死活都劝不住。无奈,子苏只好送她回去。电闪雷鸣依旧轰轰烈烈地焦灼着,直到送如画到了家,瓢泼大雨才倾盆而下。送回如画,子苏找了停车位将车停下,本想着雷也打了那么久了,怕是不会下雨了,便闲闲地坐在如画家所在小区的凉亭观雷鸣电闪。他就是好奇不就那区区的几声闷雷,怎么会把如画吓成那样!想要一探究竟。却不想被外面如注大雨困在了小小的亭子里。
未几,刚才还灯火辉煌的小区一片漆黑,像影院里的镜头切换“哗”一下全黑了,好在雷声已不再像方才那么夸张。就在这时,子苏接到了如画的电话,听着电话里嘤嘤的啜泣声,子苏的心一下子揪在了一起。他告诉如画:“别怕,我马上来。”事实上,子苏本就在如画家楼下,很快便敲开了如画家的门。
窗外的雷鸣电闪,像是刻意较劲般,就在子苏将将哄的如画平息下来,遂又狠狠地炸开了锅。窗外的雷雨闷闷地持续了仿佛一夜,子苏后来都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经过那个雷雨夜,子苏和如画确定了关系。再过了不多久他们结了婚,然后一起彻底消失在这座城市里。
如画对子苏虽有好感,但真正认定子苏,还要从那个雷雨夜说起。子苏陪如画到大半夜,等如画彻底冷静下来入睡,他才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当如画看到睡在沙发上的子苏一脸倦容,眼睑下一片深深的鸦青色时,心里感动极了。她这么冒昧领子苏回家,子苏就那么陪着自己,直到大半夜雷声隐去。她怎么就没想过,如果子苏是坏人该怎么办呢?事实证明,子苏是绝对的君子。恰在那时,子苏醒了过来,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如画,了然地笑笑。
那个清晨,子苏眼里倔强、自制而隐忍的如画,背对他坐在他脚下的地板上,一任窗外的晨光拉长与时光的距离,向子苏诉说了那个秘密。其实,从昨夜如画持续的恶梦里,子苏已隐约知道了个大概,他只是没想到如画会告诉他。
因为如画是个女孩,自小便被寄养在姨母家里,生身父母除了在每月固定的时间送钱来,几乎对她不闻不问。十多年前一个夜晚,那年的如画才十岁,也是一个同样雷雨天,窗外电闪雷鸣犹似昨夜。如画一直敬重的姨父鬼鬼祟祟地摸索进她的房间,那双猥亵而粗躁的男人手对她上下其手,不停地加深她的恐惧。那天姨母不在家,十岁的她拼命躲闪,被恼羞成怒的姨父打得遍体是伤。后来,虽在表哥的保护下,她逃脱了那场厄运,却从此落下了磨灭不去的心理阴影。她几近神经质得害怕和男人近距离接触。以至于本是韶华的女子,却形影相吊。巧得是,自第一次见到子苏,便在他干净斯文的模样下放下了警惕,或许这便是缘罢。
那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却更加注定了如画孤独长大的命运。后来她一直寄校,直至大学毕业。毕业后,如画选择了这个千里之外的城市栖居,至今远离父母。父母从小的遗弃,是她心里磨灭不了的印迹,可以原谅,却不能坦然以对。
搬过那个背着自己不停颤抖的肩膀,看着那副泫然欲泣的脸庞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后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了下来,子苏紧紧地拥住了怀里的女子。就在那一刻,他想要予她一生一世的安稳,让她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不再被世情冷暖所伤。
子苏从小是孤儿,他五岁那年父母因车祸双双毙命,他虽被叔叔收养,却因叔叔入赘在婶娘家,人微言轻没有什么地位,而依旧逃避不了饱尝人世冷暖的命运。虽然际遇坎坷,但是他一直心存美好,他一直记得叔叔是如何教他为人处事,怎样督促他的学业,怎样无微不止地疼他。直到三年前,叔叔积劳成疾病故。他心里最后一缕亲情,被多舛的天意人事抽离。
子苏和如画有着一样的归隐心里,或多或少是因为年少时的经历。
天下之大,他们总想找一个远离人世纷攘的净土,重新播种自己的人生。人生苦短,何不在有生之年,去经营自己想要的生活!哪怕是牧马放羊,却乐得逍遥世外!
经过多番考虑,他们最终选择了祖国西南那片与世隔绝的峡谷,从此过上了隐居生活。纷攘红尘,就这样被隔绝在了两个生活之外,好不逍遥。
子苏本是学经济的,却从小对土木工程极感兴趣。他自己设计,自己组建,一座世外桃源就那样建成了。屋前种了大片的玫瑰,那种可以食用的玫瑰,还有各种花木,养了蜜蜂,屋后凿了很大的池塘,里面种了藕,养了鱼。他们还养了各种家禽,就此过上了塞上牛羊的生活。
门前有一条小溪,经年不息地流淌着,绿树环绕,空谷翠鸣,好不自在。如果不是那两个陌生人的闯入,或许他们会一直那么幸福下去。
那天,如画在侍弄着田里那些菜蔬,子苏正在准备折腾一个书架出来,两个人搀扶着闯入了他们的世外桃源。走近了才发现是一男一女,女子的脚受了伤,他们俱是一身旅行装备。细问之下,才知他们是自助游时迷了路,被困在了这座大峡谷里。脚受伤的女子是一位记者,男子是一位摄影师,无独有偶,他们是在迷路时相遇的。
如画给他们做了可口的饭菜,并帮受伤女子包好了伤口,让他们在此休憩整顿,直到女子伤口好了,才送他们出了谷。
子苏和如画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女记者和摄影师千万不要把他们的藏身之地告诉外界,他们本是为着远离红尘纷攘,早已不贪恋身外的名利。不希望被打扰。
隔上个把月,子苏会出一趟山,将平时采的蜂蜜,各种药材拿出山外卖掉,再买回各类生活用品,日子平淡如流水。子苏和如画不咸不淡地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从彼此的眼神里,他们知道这便是他们的一生一世。无欲无求,相守一生。
他们的生活,的确美好的不真实,像一场梦。
或是出于职业本能,回到城市后不久,女记者在犹豫了许久之后,决定把子苏和如画的山居照片发布出去。平地风起,他们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立即引起了大众哗然。外界褒贬不一,更有甚至,许多对世外生活向往的人三番五次试图找到他们的栖居之地,幸运的是均无果而返。
就在送走记者和摄影师的两个月后,子苏再一次出山采购回来的路上,被一个略显邋遢的约摸五十多岁的男人尾随而至。子苏发现他时,看到他腿受了伤行走不便,想到此处荒山野岭的不见半个人影,又离自己的家较近,便打算将他请问家,请他修养好后再送他离开。将近十里地的山路,子苏一直背着他,还要拎着巨重的生活用品,歇歇停停,终于在天将黄昏时临近家里。因快到家了,子苏彻底放松了下来,坐在一处悬崖处休息。毫无意料地,子苏被那老男人推下了崖。老男人是在看到不远处那座像骆驼背一样的大山时,决定对子苏痛下杀手,他只是贪慕记者刊出的如画那张漂亮的脸蛋。
老男人年少时,常年在山野里打猎,从刊物中看到那组美丽照片时,他隐约记得自己曾经到过那么一个地方,只是多次遍寻不见。恰巧在集上遇到了子苏,一路尾随子苏而至,在看到那驼峰一样的山时,确定快要到子苏家了。
不过两三里路,刚才装作走不动的老光棍三下五除二便走完了,很快到了子苏家后面那座小山上。看到正在房前屋后忙碌的如画,老男人露出了邪恶的笑容。
看到老男人那一刻,如画彻底惊呆了,那不是十多年来一直纠缠在她恶梦里的那张脸孔嘛!老男人发疯了一样扑向如画,如画拼力抵档躲避,直至全身力竭,被老男人一把推倒撞向身后的石桌桌角,血在瞬间喷薄而出,流的满地都是。看到这情景,老男人快速遁去。如画用手紧紧地捂着肚子,想要极力地护着她腹中方才三个月的孩儿,这孩子来得多不易呀!她盼星星盼月亮,却好不容易才等到孩子的到来,她不想失去。如画意识一点点地流失,尽管她拼尽全力……
子苏掉下崖后,九死一生,他是第二天清晨被冻醒的。醒来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那里不对,他希望一切都只是他胡思乱想,拼命往家的方向赶去,尽管四肢百骇都似针扎一样痛。
甫打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地板上盛开着的一簇又一簇的红玫瑰,子苏瞬间觉得目眩神晕。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如画了无生机,他拼命抱着她摇着喊着,他不相信自己摸到的如画已鼻息全无,这世上有一个名字再无人来回应。
窗外的玫瑰依旧不谙世事地开着,如泣血般娇艳,几只蜂蝶在其间蹁跹起舞。
子苏忽然想到,如画描述给他的那张丑恶的男人的脸庞,此刻想来怎么和他救回的那个男人脸庞不谋而合呢。不经意抬起头,如画还在墙上的照片里笑语晏晏,恰似窗外拥着白云飘过的那缕轻风般清爽洒逸,只是她再也不会回来了。他想不到,他实在想不到,那日一别竟成永远。他坚决不信,如画说过要和他共度一生,他一直信她是可以和他共度一生的女子。
泪如决堤的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