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标题：也许有一天，你也会遇上这首唐诗(16)

                   唐朝领导也不咋地！

                           ——高适《燕歌行》赏析

                                              作者  白坤峰

    从孔夫子开始，中国人就总是以为古代好，孔夫子言必称赞尧舜禹，同样，我们今天的有着帝王情结的中国人也常常念叨唐朝人民的大救星——李世民，也常常把“盛唐气象”挂在嘴边。其实，只要是专制的国家，必定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唐朝怎能例外。唐朝宋朝一般不杀文人，但这与民主法制无关，我的朋友王淼在文章中写道“不杀你，玩死你”，说到点子上了。当然，唐宋的文人比文革时期的文人还是幸运极了。

    幸好，唐朝还有一定的自由，杜甫能写抨击朝廷与自家军队的《兵车行》，白居易能写自家皇帝艳史的《长恨歌》，往前说，高适能写抨击军队高层的《燕歌行》。

    一篇《燕歌行》，一句“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所谓盛唐外衣就扒去半截，光了半个屁股。（唉，专制帝国，永无真正盛世）

    唐玄宗开元二十四年，幽州节度使（北平大军区司令员）张守珪命令部将安禄山（就是后来造反的那位）进攻奚族、契丹族，“禄山恃勇轻进，为虏所败。”（《资治通鉴》卷二百十五）开元二十六年，幽州将领赵堪、白真陀罗假传张守珪的命令，逼迫平卢军使（锦州军分区司令员）乌知义出兵攻奚、契丹，先胜后败。“守珪隐其状，而妄奏克获之功。”（《旧唐书•张守珪传》）这两件事，对从军报国的热血青年高适刺激很大——不是士兵无能，是将军太堕落！

    其实，我们也不要过分责备张守珪，换了你或我，也可能谎报战功，因为，如果如实报告败仗，说不定不仅自己受处分，大家也都受连累；说打了胜仗，大家都得到好处；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大家着想吧。（制度决定人性）只要军队中有不平等，中国人就忘不了高适的《燕歌行》。

      

           燕歌行

 　            唐朝  高适  作

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家：唐朝）

汉将辞家破残贼。（残贼：残余之敌，蔑视之）

男儿本自重横行，（横行：纵横驰骋）

天子非常赐颜色。（非常：不寻常；颜色：好脸色）

 

摐金伐鼓下榆关，（摐chuāng金伐鼓：敲锣打鼓；榆关：山海关，代前线）

旌旆逶迤碣石间。（旌jing旆pei：军旗。逶迤yi：连续。碣石：山名）

校尉羽书飞瀚海，（羽书：紧急书信；瀚海：大漠）

单于猎火照狼山。（单chan于：代敌人；猎火：战火；狼山：代前线）

 

山川萧条极边土，（极：远极，动词。边土：边境）

胡骑凭陵杂风雨。（敌人仗势冲来，如风雨一般）

战士军前半死生，

美人帐下犹歌舞！

 

大漠穷秋塞草腓，（腓fei：枯黄）

孤城落日斗兵稀。

身当恩遇恒轻敌，（当：承受。恩遇：皇帝恩情。）

力尽关山未解围。

 

铁衣远戍辛勤久，（铁衣：代军人。远戍：在远方守卫）

玉箸应啼别离后。（玉箸zhu：女人的泪水，代军嫂）

少妇城南欲断肠，（少妇：此处指军嫂）

征人蓟北空回首。（蓟ji北：北京地区，古代指前线）

 

边庭飘摇那可度，（边庭：边关。飘摇：不安定。那：哪。）

绝域苍茫更何有！（绝域：边关。）

杀气三时作阵云，（阵云：阵地上肃杀的云气，）

寒声一夜传刁斗。（刁斗：报警兼做饭的铜器）

 

相看白刃血纷纷，（白刃：肉搏战）

死节从来岂顾勋？（死节：为节义而死。顾：在意。勋：军功）

君不见沙场征战苦，

至今犹忆李将军！（指李广：李广爱兵如子。）

　

    我翻译此诗下了一番大功夫，由于久久找不到切入点，一直无法翻译，直到突然想到写于抗日战争的、由田汉谱曲的七十四军军歌歌词，才灵感忽来，四句一段，四句一段，一口气译完。

           

                燕歌行

                      本朝  白坤峰  译

      走，兄弟们，敌人打到了我唐朝东北大门口，

      将军就要辞家出发，我们又到了破贼立功的时候，

      男儿本应该在战场纵横驰骋，

      天子给了不同寻常的优待，此时不报终生愧疚！

 

      走，兄弟们，敲起战鼓，我们去河北山海关，

      浩荡大军、猎猎战旗，环绕在碣石山之间，

      快，校尉的羽毛急信，一马绝尘，飞出了大漠，

      看，单于的大军，猎火通明，狼烟滚滚，滚滚狼烟。

 

      边塞萧条，苍凉直到天边，

      兄弟们，敌人骑兵来了，拼死一战，

      军前伤亡过半，我们军衣褴褛，血肉模糊，

      可是将军帐里，美女如花，轻歌艳舞！！

 

      大漠高秋，塞草枯黄，

      孤城落日，伤亡惨重，满目苍凉，

      我们承担天子恩遇，理应视敌如羊，战死疆场，

      可是将帅无能，关山未解围，拼死无用，空洒泪行。

 

      兄弟们，我们身着铁甲，远守边关，劳苦长久，

      家乡的军嫂们，一直哭泣在那次分别之后。

      城南的军属少妇，望断千里，肝肠欲断，

      河北前线的战士，千里望断，几度回首。

 

      边关，风雪飘摇，胡尘不定，我们怎么走，

      绝地，云天苍茫，风沙满目，遍野荒丘，

      两军阵前杀气逼人，不寒而栗，

      冬夜月黑，战火点点，马蹄声急，整夜的刁斗。

 

      兄弟们，看看吧，血红刀白，血肉纷纷，

      我们为国为节而战，岂是只为封侯受勋？！

      你们没见过沙场征战的残酷，

      而咱当兵的人，至今怀念爱兵如子的李广将军。

 

   

    其实，这首诗未必是军人才喜欢，它所代表的范围可能很广。“战士军前半死生，美人帐下犹歌舞！”你可能联想到“厂长与工人”、“院长与医生”、“校长与教师”、“乡长与农民”、“局长与职员”……

    “至今犹忆李将军！”，而你，可能是“至今犹忆乔厂长”，“至今犹忆蔡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