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本应是朋友
白坤峰
“静静的深夜群星在闪耀,老师的窗前彻夜明亮。每当我轻轻走过你窗前,高大的身影的映在您窗上……”这支《每当我走过老师窗前》,我儿时唱过至今回味,然而长大了的高中生们还记得吗?还有对老师的深情与敬意吗?从什么时候起,师生之间难以沟通甚至学生对教师敌视呢。我常常回忆这支久违的歌,梦一样遥远的深情让老师们神往。
在不太长的教学生涯中,对我刺激最大的的是第一年执教,我带高一语文兼班主任,(一中1995级文班)当年我并不是一个学习出色的学生,我登上讲台面对一双双还幼稚的眼睛,我一时激动地语无伦次。我真心地爱他们,我发誓。
从此,我按魏书生所言的一切做起,我相信有的“爱”就有了学生的一切。从此,我把整个身心都投入了教学与管理。
我一字一句地推敲教案,我订正作业中的每一外错误,夜深人静改完最后一份当天的作业我走上空旷的大街赶回家。我与同学一起打扫卫生,我在学生起床之前就来到教室,我去宿舍与他们谈心,我把热饭菜送到生病学生的床前,我忍住病痛一份一份一份艰难地批改着作文,我热切地注视着他们的每一点进步,我真诚原谅他们的错误。不客气地说,除了一开始在教学上有点不适应外,电影上的优秀教师所做到的一切一切我都做到了,除了死在讲台上。
可是我发现,由于我以他们太好太热情,在获得短暂的交口称赞之后,学生渐渐不在乎我了。这些学生基本上都是来自不富裕的农民家庭,而且是全县的尖子生。
有人连续迟到,自习说话,有人不交作业不上早操,我不想过分地批评他们,我认为他们大了有自尊心不需要这样,我认为他们会理解教我的一片苦心,可是我很失望,我的平易近人尊重爱护一腔真诚被视为软弱无能,成了受轻视的直接原因。
大扫除在面不干净,我拿起拖把拖地,个另人连脚也不抬;我不来教室就有人不主动上操,我不亲自带头卫生工作就可能完不成,甚至同学之间发生矛盾也有时迁怒于我。由于一开始没有镇住他们,很多学生已经容不下我的任何批评,哪怕是委婉的批评。
一个学生(考试作弊被学校抓住,我当众批评他,他怒目而视地拍桌子。一位女同学家庭遭大难,我带领全班同学为她捐款,她流着泪表示过感谢,但她后来与多个同学发生矛盾,我说了她几句,她以后就有意与我做对,我把她狠狠批评一顿,第二天她就找理由转班了。我忘不了她见到我时傲然无畏的眼神与嘲弄的冷笑。那是再也用不着你的自得与冷笑。另一个同学家境贫寒,因为要与打工供她上学的姐姐团聚,开学迟到一天,了解情况后我没有多说什么,她在周记本上为我的理解写下了动人的文字,但在《教师考评表》中她对我的评价是“管理不严”。
那一年,1995年,我的班纪律最乱,我不得不接受我曾经排斥过的旧管理思路——严字当头,不讲情面,一味尊重学生必然被学生不尊重。
我坚决重回高一重新开始,我坚决再做班主任。我依然以身作则废寝忘食,但我从此很严厉,甚至有些过分。班上的纪律好了,卫生不用我管也照样做好,学生成绩也不错,我也得到了治班严格的“美名”(或恶名),学生反而没有多少意见。即使被个别同学记恨,对比第一年时被大部分学生蔑视,我还有什么可后悔的呢。
我同样痛心地看到,如我当年一样温和、真诚的老师也同样得不到学生的尊重,我到今天也不明白,为什么教师的温和、真诚、宽容总是必然失败呢?教师与学生只能是猫与鼠的关系吗?魏书生们所说的全是假的吗?难道教师必须威恩并重才能得到学生认可吗?为什么宽容一个学生会引起不良反应呢?
轻轻唱起《每当我走过老师窗前》,那种真挚深情让人嫉妒。许多次,我默默注视着一张张年青的脸庞,我多想说:“同学们,我们本应是朋友。”
1996年10月写于单县一中
附言:
2005年,我来到张家港执教,我没有想到我在某班一厢情愿地又犯了同样的错误,我最初对学生是挺好的,当然,我只是一开始没有厉声批评他们,结果此班学生后来对我意见很大,主要是因为我最初对他们是和蔼的,所以,他们不必尊重教师。
温和有罪。一开始就凶恶才是真理。这是教师的悲哀,这个人性的误区。
我发誓:我永远不会再施行全方位的爱心教育,那样害己也害学生。爱心反而受辱这是个人性的问题,此处我不多言。反正,过于真诚与善良是没有市场的,无论对差生还是优等生,无论对高年级还是低年级,无论对男生还是女生。
这两个班的许多学生会不会得意地回忆往事,我不知道。我见过的恶劣学生恶劣家长恶劣校领导多了,在许多人眼中,教师真的不算什么。永远不要试图与所有学生成为朋友。因为许多学生不屑与教师交朋友。
从此我明白:中国的所谓教育家照样骗人没商量。
我写下一首诗,如下:
假如我们一味相信或使用爱心与宽容,
学生必定在侮辱或蔑视我们之后
还要指着我们的背影说:
看,那是笨蛋。
领导会说:
学生的眼光是贼亮的。
——仿田间的诗《假如我们不去打败》
(2006年10月于张家港,距上文整整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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